其实夏玻利利私心觉得,这场突然爆发的疫情——按照那些学究的说法,唤作什么“癫火病”,其实远没有当年上万恶兆之子降生来得震撼。
可如今的局势,怎么就比当年紧张了那么多呢?
女王陛下还是那个女王陛下,唯一区别在于,艾尔登宝座之上,已经不是那个坐在那里便能压服这片天下的男人了吧?
“无信者携病源入境,以通商之名行乱国之实,妄图颠覆拉达冈陛下缔造的基本主义新秩序.啧,真亏那帮家伙联系得起来!域外之人懂什么叫‘基本主义’么?”
东境大战打赢了,朝中掌权的大人们却一个个又惊又怒,已经拉着葛德文殿下吵了十来天。至今没有拿出一份新的分封方案不说,大人们吵起架来,连外面发生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北境这些日子的情况不对,哪有一场大雪隔断南北交通快两个月的先例?
更何况这些时日北边传来的各方消息互相印证得太妥帖了些,都说那场三方会谈如何成功,北境贵族已与萨米尔人罢兵言和,镇守府和圣堂一道开始稳定局势、安抚百姓.
可一场死了上万人的大仗打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这般快地冷却下来,随随便便就得出了让各方都满意的结果,连对外传递消息的口径都如此一致?
不知道的还以为北境贵族、萨米尔人早就和镇守府、火焰圣堂一起成立了联合政府,那片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土真要如此和睦,当年还要卡文.杜奥里斯去做什么?
可北境的消息就这么搁置了接近两周,直到昨夜癫火疫情爆发,才终于把大人们从会议厅里拖了出来——不过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并非立刻组织救治,而是各自逃回家中,一面严守府邸,一面派遣各方学者往宫中进谏,控诉起了那些域外客商散播病源的阴谋恶行。
那些客商叫什么,亚哈拉人?
上千名行商组成的大商队,瘟疫一发,听说倒是他们自己人最先伤亡惨重,便是域外派来投毒的间谍,又哪会用这么蠢的同归于尽之法?
“女王陛下偏偏还在这档口病了,拉达冈陛下素来对我不喜,怎么还能派我一个宫廷子爵出来视察疫情.晦气!”
夏玻利利低声骂着,狭小而精明的眼眸扫向街道四周,不远处一间民房里,几名同样掩住口鼻的凯丹佣兵正从屋里拖出两口裹尸袋,用力抛上马车,往地井的方向行去。
那马车上堆垒了太多具尸体,吱吱呀呀地行了没多远,一口裹尸袋滑了一下,翻滚着拍在地上,袋口散开,露出尸体的面目来。
那是一个充其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容貌长得颇为清秀可爱,唯有那双本该纯净灵动的眼眸,已被癫火烧成两个焦黑的空洞,伤口深处隐约可见一轮轮凹凸不平的刻印,恰如指头按压产生的指纹。
“真他妈的——”夏玻利利猛然转回目光,无名火起,一脚踢飞了街面上一颗石子,“什么开千年未有之太平,什么狗屁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