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庸深呼一口气,压下怒气道:“我断然拒绝了他们,但……奈何我没有子嗣,也回不去湘州,就婉娘那么柔弱的女子,她又怎么能压得住我那强势的父母。”
“果不其然,今年秋季,王家商队来时,送来了家信,说我大嫂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要直接过继在我的名下!”
“他们现在连问都不问,直接先斩后奏上族谱了!”
如果阿容是个男人,那她现在一定会拍拍张庸肩膀,说一句:“兄弟,你要坚强。”
可她不是。
于是只能欲言又止,满眼都是同情。
张庸要的就是她的同情。
“这接下来,就是我向谢氏献马一事了,本想借着谢氏的高枝脱离这边的泥潭,没想到,谢氏那个小子,真是不堪大用。”
“唉,那谢氏郎君的确……唉,不提也罢,那管事如今预备如何,我可否有使得上力的地方?”
阿容预感,张庸知道的秘密,绝对有关那个背地里串联草原所有异动隐藏最深的势力。
这是个大筹码,她必须握在手中。
张庸将信将疑看了阿容一眼,停顿片刻道:“若阿容姑娘能对我躲在禺知一事上守口如瓶,对我张庸来说就是再造之恩了。”
“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阿容没有纠缠,果断干脆道:“我明日就回姑臧,不知嫂嫂那边,你可有想要带信的事情?”
她轻咳一声,小声道:“我有另外的路子,不走王氏的商队。”
张庸没有被这个条件蛊惑,但他被阿容要回姑臧吓着了。
谁能保证她真的守口如瓶呢?
张庸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周围,夜深人静,除了哨岗和巡逻的守卫,部落里其他人都睡得很死,而且阿容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最保险的措施就是——
杀了她。
“不必,若我此举可成,我亲自回去见她,若我此举失败,信不信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张庸还是下不去手,他是个老实人。
就是因为太老实了,才会被逼到这个份上。
“路太暗了,我送姑娘回帐篷里吧。”
阿容抿唇摇摇头:“我记得来时的路,管事不必送了,小心被人撞见。”
她握紧手中的匕首,提灯转身。
走两步后,又回道:“管事,大公子非寻常人,因献马一事,所有人都以为你被拘着,丝毫没有露出你失踪的消息。”
“无论管事要行何事,尽快为好。”
阿容叹气转身,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张庸哀戚的询问。
“阿容,你真愿助我?”
-
清晨,草原上寒风依旧凛冽。
赫兰然围着厚厚的兔子毛,在灶台上忙忙碌碌。
安归披着大氅走过来兴师问罪:“你昨日,是不是约阿容出去了?”
“嗯啊。”
赫兰然没听出弟弟的醋意,继续舀水上锅盖。
“为何不叫我呢?”
赫兰然不解:“为何要叫你呀?”
“你受伤了阿弟,受伤了就不要乱跑,真是的,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屁孩。”
赫兰然挤开他,蹲下去往炉子里扔牛粪。
安归也跟着蹲下去,急切道:“她是我带来的,我自然要保护她,最近草原上,好多恶狼。”
“我不能保护吗?”
赫兰然握紧拳头,向着安归威胁示意。
“我不是这意思。”
安归站起来,望向外头苍茫的草原,有些淡淡的忧伤。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跟阿容妹妹相处嘛,早说哦。”
赫兰然拍了拍手,站起来,特别真情实意。
“阿弟,我告诉你哦,阿容特别喜欢我,她昨天还因为害怕一个人睡,邀请我陪她睡,我当然说好啊,然后我就抱着她睡了,阿弟啊,你知道吗?她身上又软又香!天呐,我摸了就不想松手呢。”
赫兰然不知道的是,阿容纯粹把她当个保护符。
若张庸真有杀心,阿容也能利用赫兰然,威胁张庸。
好在,张庸比她想象地还要老实。
安归真酸了,他大声谴责道:“大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一直都是这样子啊。”
赫兰然扬起长眉,笑得很得意。
安归就很郁闷,他至今为止,都没有和阿容牵过手。
而他的大姐,居然背着他,约阿容看月亮,还睡一起了。
他恨。
赫兰然见安归目光实在幽怨,终于想起自己身为姐姐的自觉了。
“好吧,我再告诉你,阿容很怕冷,我昨天抱她睡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冰冰的。”
“我问她是不是身子不好,她告诉小时候经常冬天沾冷水,还掉进过冰窟窿,所以有体寒的毛病。”
“当当当——”
赫兰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手炉,向献宝一样递给安归。
“快去献殷勤吧。”
安归得了手炉,立马喜笑颜开,笨拙的嘴瞬间开了窍。
“大姐,你今天真好看。”
说完,就兴高采烈奔出去了,一点也不像被砍了十几刀的样子。
“唉,做大姐的,要操心的事情可真多。”
阿容晚上没睡好,因此起得有些迟了。
待净手洗脸后,听赫兰然在做饭,她整个人就精神了。
得赶紧去阻止,重口味全荤食她真的会谢。
她刚问到路,就远远瞧见安归跑过来。
那架势,就跟家里小狗开门看到主人一般,蹲个厕所都是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