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骞?”她满脸费解,看着这只有一面之缘的状元郎,严肃问道:“你身为外臣,怎可擅入御花园?”
林骞神色有些惊慌,清俊的面容呈现出为难,迟疑片刻,才郑重说道:“事不宜迟,我是来带你走的。”
“带我走?”
周旖锦眉头一皱,警惕而费解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
林骞的声音顿了一下,低声道:“外边的传言我都听说了,皇上他不顾群臣反对,将你禁在宫里,还要强行册封,实在是……”
说到这,他心里升起一阵英雄救美的勇气来,下定决心:“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困于宫中,奈何我势单力薄,这样久才打通关节得以与你一见。”
不远处已传来微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靠近,令林骞紧绷的神经猛然一震,恐惧袭上心头。
周旖锦怎么都没想到他竟如此误解这消息,林骞却已一把拉起她衣袖,仓惶道:“来不及了,快随我走,我回头再给你解释!”
方才微弱的响动不知何时忽然消了,隔着浓郁的树荫,魏璇的身影随着二人身影靠近而猛然僵住,他眼底怒气与悲凉交织,那股熟悉的暴虐的气息骤然升腾而起。
他今日好容易早早处理完了事务,想着陪她一并去司制房看那制好的凤袍,却没料到,方走到御花园,便看见眼前这一副拉拉扯扯、亲昵无间的场面。
林骞……
他钦点的新科状元郎,不仅得了周旖锦母亲王夫人的赏识,亦可在他冠礼上光明正大与她攀谈,如今甚至穷追不舍,手脚伸到他后宫里了。
魏璇心中蓦然回想起许多画面,一幕幕如蚂蚁在他心头啃噬,短短片刻,他心中想了无数理由去辩解,可他二人若真毫无关系,那林骞怎敢这样贸然去扯周旖锦的衣袖?
一旁的李祥见此场景,直吓得肝颤,忙劝道:“皇上,周小姐她为人正直,定是有什么误会……”
话还未说完,魏璇心中的愤懑却已攀升到顶峰,他像是怒不可遏, 猛地一甩衣袖,头也不回便走远。
李祥心里一沉,只能忙不迭跟了上去,一群人的离去悄无声息,空气中却仿佛浸满了浓重的的硝烟味。
林骞巨大的力量制住手腕,霎时将周旖锦的思绪从愣怔中抽出。
“放肆!”
她猛然甩开林骞的手,呵斥道:“宫禁森严,你怎可如此目无王法!”
“可我……”林骞被她这严厉的气势所摄,浑身一肃,放开了手。
他怔目看着周旖锦冷冽的神色,眼眶忽然酸红,沉默了片刻道:“周小姐或许不知,我小时在家中并不受宠,反而因为不爱习武,屡次被兄长所欺。”
林骞的声音已逐渐慢了下来,像是孤注一掷的悲苦:“那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周小姐可能已不记得,穆家娘子举办的马球会上,我被几个兄长围堵在墙角拳脚相加,是你仗义执言,将他们都赶跑。”
“那时我狼狈极了,你眼中只有先皇,我自知是不配的。”
林骞低低叹了口气,眼中盛满了恳切:“但从那时起,你便是我心里最耀眼的明珠,这些年我寒窗苦读,只为得你青睐一眼。”
“如今此举,我自知此举冒犯宫规,但只要能让你获得自由,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周旖锦听完他的话,沉默了许久。
“这事并不如你想的那般简单,”她看着林骞坚定不移的目光,踌躇片刻,只能如实道来:“我留在宫中,不是外人所言的强迫,而是我自己的决定。”
林骞猛然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中像是有脆弱的东西倏地破碎,溢满浓重的苦涩。
“可是皇上逼你?”他仍不死心,颤抖着声音问道。
“非也,是我心仪于他。”周旖锦答得很果断,直白得不留任何转圜余地。
“你说的那事,不过举手之劳,过去这样久,我早已不记得,你也莫要挂怀了。”
她的脚步向后退,与林骞拉开距离,说道:“你今日妄举,实在糊涂……你既已知晓实情,此刻回去,我就当今日未曾见过你。”
说罢,周旖锦脸色一沉,举步便走。
若是寻常人如此冒犯,她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可林骞入朝为官已数月有余,无论是北方水灾还是朝中事务,皆处理的游刃有余,人皆称赞。
他虽冲动,可到底没有恶意,若是将此事捅了出去,朝中失了个能做实事的人才,无论对魏璇还是对百姓,无疑都是一种损失。
周旖锦轻轻叹了口气,也无心思再去司制房,便径直回了凤栖宫。
夜幕已沉,凤栖宫却迟迟没出现魏璇的身影,只有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穹之上,冷冽的光芒拨开云雾,俯瞰着人间。
周旖锦候了许久,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柳绿的身影一路绕过回廊,终于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