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鸣望着李青舟,一双眼睛内满是心痛和愧疚。
他只是鸿胪寺卿,一个五品官,根本没有资格来参加这次殿试,是陈伯高告诉的他,告诉他殿试之上发生的事。
而知道之后的李一鸣,心都碎了。
本来事前的预想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殿试,李青舟放水之后,沈知白轻松夺魁,这事就算翻篇了,即使李青舟心里难受,但安抚几日总是能走出来的。
谁能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沈伯琏现场改题,周元初更换考官,皇帝和丞相,硬生生将李青舟夹在中间,为了实现彼此的意图,将李青舟的尊严、人格和多年的寒窗苦读无情碾碎。
李一鸣虽不在现场,但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得到,当李青舟提笔写下无能二字的时候,内心是有多么巨大的悲痛。
那仿佛安慰的同进士出身是多么巨大的侮辱!
一颗士子之心完全被毁了,李一鸣甚至担心李青舟会想不开自尽。
“孩子,苦了你了。”
李一鸣扶起李青舟,不自然的流下泪来,他抬起胳膊为后者擦去脸上与嘴角的鲜血,那是李青舟自己咬破的下唇、是元章殿门处摔倒的伤痕。
“孩子,和叔父回家,咱们回家。”
李青舟被李一鸣和马夫扶进马车,依旧痛哭不止。
这个时候,谁会去嘲笑李青舟的懦弱呢。
十几年的寒窗刻苦,被自己亲手毁掉,这种痛,撕心裂肺却又无人理解。
李一鸣没有说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苍白的文字不足以抚慰李青舟此刻的痛苦,他只能等,等李青舟哭到麻木。
麻木了也就好了。
麻木了也就不会再受伤了。
这就是官场啊。
什么尊严、廉耻通通都不重要,想要走这条路,就必须要有这个觉悟。
李家不是王公贵族,更不是权倾朝野的沈伯琏。
但同样的,李青舟的路比起那些寒门士子、甚至庶民学子已经要好无数倍了,若是李青舟尚且觉得难的话,那些士子又是如何一步步出人头地的呢?
“当年襄陵公,庶民出身,最后历经四朝,宰执中庭三十余年,死后,谥文正追国公。”
等到李青舟哭累了,到家了,李一鸣扶着进了书房,说了这么一番话。
“他的路很难走,但他走下去了,一手缔造了光和盛世,孩子,记住你的理想和抱负,也记住今天的耻辱与悲痛,走下去,为了你母亲为了你自己,走下去。”
李青舟终于抬起了头,将袍袖中的手帕拿了出来,那是之前小太监替周元初给他的,这是宫廷尚衣局做的手帕,很漂亮、很精致。
手帕上什么也没有写,只是有一只火红的凤凰在引吭啼鸣。
“凤凰,古之神兽,浴火而得重生。”
李一鸣有了话,藉此侃侃:“陛下这是劝慰你,今日殿试便是你的焚身之火,得重生之法便是龙雀展翅、翱于九天。”
李青舟便将之前小太监转述的话说了出来,听的李一鸣负手来回走动。
“陛下这是在拉拢你、拉拢咱们李家,只有陛下赢了沈伯琏,你才是甲辰科状元的事才会写进史书中,彼时的史书会为你正名,会说你是如何的忍辱负重。
但若是沈伯琏赢了,甲辰科的状元永远都是沈知白,而你......”
话止于此便够了,李一鸣停下脚步,看向李青舟,目光坚定。
“孩子,你会选择无权的陛下,还是权倾朝野的沈伯琏。”
李青舟嘴唇颤抖:“叔父,侄儿,有资格选吗。”
“有!”李一鸣无比肯定的说道,顿上一顿,李一鸣拿出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