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转向孟世安:“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
“吴迎新。”
“哦对,吴迎新。”她转过头去接着看向曹小峰,“那个吴迎新,和你连姓氏都不一样,怕是八百年前才是一家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你是怎么做到让他心甘情愿地死后还给你守陵的?”
做生意的人最会察言观色。
曹小峰分析着纪南歌的表情,那表情里写满了八卦和求知欲。
他仿佛抓到了立功的机会,忙忙解释道:“那个吴迎新是我们公司招聘的保安,他有一次在公交车上抓小偷上了电视,还被发了见义勇为奖,我这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也才知道他就是帽儿屯走出去的。”
曹小峰砸吧砸吧嘴,继续回忆着。
“我家从我爷爷开始就离开帽儿屯村了,我也是只听过这个地方,没有真正回来过。后来有高人指点我说这里的风水好,适合给皇帝造帝陵,就算不是皇帝,建造个生陵也好,用祖上的阴德就能保佑自己升官发财,就算当不了皇帝,也能赚大笔大笔的钱。但皇帝需要有侍卫,所以建了生陵也得有人心甘情愿地帮我守着,活着的时候守着,死了也得守着。”
“我给吴迎新发了见义勇为的奖状,然后调他来给我当了助手,待他一直好吃好喝,从来不拖欠工资,有时候连酒桌上也带着他。久而久之,他就拿我当亲大哥一样地好了。我和他说,我家想把祖坟迁回帽儿屯村,请他帮忙看一下地,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他生病,我也一直都好吃好喝地给他,而且还当着他的面给他奖励了不少钱,他就答应我,哪怕死了,只要葬回帽儿山,他也一直帮我守着我家族的墓。”
“之前指点我的那位高人说,要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帮我守灵,需要把他坟头的第一块砖头换成贴了符的,我就换了。嘿!你还别说,还真有用哎,他还真就傻不愣登地没去投胎,在这儿给我守着陵,我这几年生意那是特别的好,我这个人也是心善,时不时地还想着回来给他烧点纸钱,放上点水果之类的……”
孟世安听不下去了,他知道面前跪着的,唾沫星子乱飞的曹小峰只是条死掉了的鬼魂,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上去打它一顿。
他从李俊那里了解到的吴迎新,山沟沟里跑出来孤身到大城市打拼的小伙子,腼腆、诚实、厚道。
因为崇拜警察又没有什么学历,吴迎新找了份保安的工作,每天恨不得把制服镶在身上,就因为觉得那身制服威风凛凛的很好看。
又因为想多赚点钱来赡养奶奶,他下了班了之后还去兼职送外卖,自己租住着只有八平米的小地下室,用着别人淘汰下来的二手手机……他玩游戏菜,不是因为不够聪明,只是因为他玩游戏的时间少得可怜,完全没有提升能力的机会。
这样一个朴实厚道、阳光上进的青年,竟然因为眼前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畜生,硬生生耽误了最好的治疗机会,断送了自己的性命,甚至,连死后都被这畜生利用,魂魄被禁锢在这里无法去投胎,为虎作伥。
曹小峰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仿佛是在向纪南歌传授知识,又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财富,完全没有注意到纪南歌越来越黑的脸色。
旁边的大火从刚刚开始就渐渐小了下来,此刻已经完全灭掉了,周围开始渐渐地冷了下来,天上竟然开始稀稀落落地飘起了雪花。
曹小峰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看向纪南歌,看向纪南歌手中一跳一跳有节奏的长棍,不死心地继续求饶和承诺:“我我我,我家里还有钱,我还有别的账户,别人不知道的,密码我都给你,你可以去提出来,也可以转账转走……”
纪南歌斜睨着看向他,眼神冷得能冻死个人。
然后她向身侧轻轻地说了一句:
“过来吧!”
孟世安扭头,看到了不知从何时出现的,在一旁静静站着的吴迎新——的鬼魂。
很奇怪,明明是同一张脸,此刻的吴迎新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残暴和戾气,虽然脸色是惨白惨白的,身体是接近透明的,走起路来也是一飘一飘的,可是看起来却并没有让人恐惧的感觉。
吴迎新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向纪南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曹小峰。
曹小峰很震惊,声音尖细地喊道:“你!你不是被打散了吗?你竟然还活着!”
这话是个病句,吴迎新早就死了,顶多就是没有魂飞魄散而已。
但此刻,在场无论是人是鬼恐怕都没人会去纠正这个语句错误。
吴迎新慢慢地、步伐坚定地走到了曹小峰的面前,一言不发。
纪南歌看向他:“看在你生前做过好人好事,死后又重信守诺的份儿上,我可以赠送你一次免费服务,大方吧!说吧,怎么处理他,我来帮你呀。”
她的语气很轻松,满脸是一副跃跃欲试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孟世安打了个哆嗦,感觉纪南歌这话听起来更瘆人。
吴迎新沉默了良久,然后转过身,向纪南歌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