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的晕车已经完全好了。她终于注意到了一直安安静静的纪南歌,纳闷地问:“你不进村吗?他们不允许我们自媒体进,你这种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纪南歌摇摇头:“看来我来的时机不太好,你看那边——”
毛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村外不远的山上,星星点点地亮起了不少的灯。
奇了怪了,洛水村穷得连盏路灯都没有,怎么有钱在山上修灯啊?
不对劲,那是——
“那是车头灯。”
小东走了过来,顺手给毛毛和纪南歌一人递了一瓶矿泉水。
“我们不是第一个来的自媒体团队,山上那些,应该是比我们来的早的团队,被村民轰走之后不甘心,跑到附近的山上去做直播了。”
毛毛一口水差点呛出来。
“在山上直播?那能直播什么,坟头蹦迪?!”
大奔和肉哥也走了过来,肉哥很专业地分析着:“你看他们那车灯,我估摸着他们是用了远距离镜头吧,这个距离,在那边的山头还是能偷窥到村里的。”
大奔瞪着远处的亮光,咬牙切齿地道:“真特么是主播之耻啊!堂堂正正地拍摄行不通,就玩儿阴的,这和在厕所里安摄像头有什么区别?!”
毛毛一本正经地纠正他:“坟头,和厕所,还是不一样的。”
大奔闭了嘴。
纪南歌开口:“村里人不让进,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毛毛有点失落,但也还算坦然地回答道:“我们这次来其实就是碰碰运气,也想过可能会吃闭门羹来着,车里有帐篷有睡袋,待会儿我们开出去先休息一下吧,明天再来求求他们。没准儿他们看到我们这样有诚意,就被真情打动了,让我们进去看一看呢!”
纪南歌有些不理解。
“所以,欧阳悦已经去世了,你们到底是想要拍什么呢?”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面色都有些尴尬。
末了,还是毛毛打破了寂静。
她拿出手机,翻开了自家账号的私信给纪南歌看。
“你看,欧阳悦刚刚开始做直播的时候曾经向我们求助过。她给我们发过私信,说她家里很穷,整个村子都很穷,但村子里人都很好。她说见过我们之前拍过一些段子很好看,如果我们能在她的村子里拍段子就好了,没准儿就能让外面世界的人知道这个穷山村,要有聪明的人,也许能帮村子里的人找到致富的法子,让大家过起好日子来……”
她拿过手机,很伤感地看着,然后自责地说道:“都怪我,那段时间我们正好因为一个段子得罪了人,被好多人发私信恐吓,所以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看私信,也就错过了这一条。
“她出事之前那段日子,网上关于她的讨论也挺多的,我原本想要在评论里鼓励鼓励她的,但又怕网友说我们蹭热度,再转头骂我们,所以就打算发私信鼓励她一下。
“也就在那时候,我们才发现她曾经给我们发过私信……”
毛毛的声音有些发颤,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大奔摸了摸毛毛的头,接着解释道:“我们给她回了私信,答应她要来给她家拍个小小的纪录片,还写好了剧本,想和她一起联合制作……没想到她的父亲突然就没了,那搞笑的段子她也就不太适合拍了。我们还想再等等,过阵子再说,结果,她也没了……”
毛毛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肉哥壮实地在旁边一站,擤了把鼻涕,憨憨地总结道:“所以你看,有些事情就不能等,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这不就赶紧来了!”
小东继续解释:“其实我们这次来吧,连具体需要拍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拍些她生活过的地方的样子也好,不知道他们这里有没有忌讳之类的说法,我们就怕等的时间长了,连她生活过的痕迹都被人抹掉了。”
纪南歌在心里叹气。
欧阳悦是六天前过世的。
她昨天才接到的命令要来超度她的怨灵,可是在之前的几天,网上有不少直播团队都来这儿凑热闹搞直播,有哭的有闹的,花样百出。
毛毛他们这个团队,看起来像是真的不太想直接凑这个热闹,但又不想拖延太长时间,所以才挑了这么个不远不近的日子来村里拍摄,只是没想到村里人对陌生人已经产生了抵触心理,连村子的门都不让他们进去。
大奔看了看远处星星点点的车灯和直播打光灯,忽然灵机一动道:“要不,咱们去拍那些人吧!”
毛毛骂他:“你疯了,那帮吃人血馒头的有什么好拍的!”
大奔讪讪地:“我这不是想着曝光他们……么。”
小东摇摇头:“那可不行,咱们还没那个能力一下子得罪那么多人。再说了,你觉得曝光他们是在伸张正义,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吃人血馒头。”
肉哥有些不耐烦:“那就什么都不做?咱们接下来还干嘛,倒是有个准信儿啊!”
几个人又沉默下去了。
纪南歌站了起来。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先告辞了。谢谢你们载了我一路,我住在望滨市,你们来望滨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吃住全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