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灯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不知不觉间，蔡佳怡的小脑袋已经轻轻地靠在了陈嘉鱼的肩头上，一只手与他相握，两人的十指亲密地交缠在一起。

“虽然没能亲眼看见，但现在只是听你说，我也能感觉到。”她睫毛轻颤，声音很轻，如在他耳边呢喃般的说，“你爸爸，真的很好。”

“不光这些。”陈嘉鱼笑了一下。

“有时候，我妈也会和我，还有我妹说我爸和她年轻时候的事情。”

“我爸对我妈特别好，比如说约会吧，如果时间约在晚上六点，我爸可能下午两三点就会到附近去等着她。”

“他们结婚以后，我爸就一个人承担了家里的所有开支，让我妈妈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全心留在家里照顾我和妹妹。”

小时候，爸爸就是他的偶像。

他让陈嘉鱼看到了一个男人该有的爱和责任感。

在外为了家人努力打拼；回到家，用很多很多的爱，守护他的家，多年如一日，从来不曾改变。

在幼年的陈嘉鱼眼里，父亲不光是家中最坚强的支柱，也是一把大伞，为全家遮风挡雨，让家人们能够倚靠。

他想，等长大以后，自己也要成为父亲那样的男人。

“我爸还有一个优点。”

“他答应过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努力办到。”

“比如说答应过我和妹妹的礼物，带我们出去玩……他从来没有说话不算数过。”

说到这里，陈嘉鱼突然停了下来，向后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

蔡佳怡扭头看着他，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

陈嘉鱼睁开了眼，眼圈有轻微的发红。

他轻声说，“在我十岁生日的那天，我爸第一次失了约。”

“之前他曾答应我，一定会回来陪我过生日。可在那天，我和妈妈、妹妹一起等到了很晚，他也没有回来。我很失望，很不开心，认为他把我的生日给忘记了。”

“但后面，我们却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他心梗发作，正在急救室里抢救……”

他的语气很澹，却透着浓到无法稀释的悲伤。

尽管和父亲的记忆，只占据了他全部人生的一小半，可陈嘉鱼却永远记得爸爸离开前的最后一幕，他躺在病床上，似是回光返照般，竟然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抬起了手，颤抖的，握住了陈嘉鱼的手。

他闭着眼，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艰难地对陈嘉鱼说：“嘉鱼，你一定要长成一个男子汉，然后，好好照顾你爱的那些人……”

那时候，陈嘉鱼只觉得自己稚嫩的心脏在不停的淌血，重重地一滴一滴地落在父子俩相握着的手中……从爸爸握着他的手里，他再一次地感受到了属于幸福的温度。

可是在短暂的几分钟后，他就再一次的失去了它。

看着闭上了眼，再也不会睁开的父亲，小小的陈嘉鱼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失去的痛苦。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幸福看似坚固，实则无比脆弱。

只要命运的锤子恶作剧般的轻轻一敲，它就会碎成粉末。

……

蔡佳怡看着他，伸手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轻软又温柔地开口：“别难过，你爸爸一定正在天上看着，并为现在的你感到骄傲呢。”

“呵呵。”陈嘉鱼扯了扯嘴角，低沉地笑了一下：“你还相信这些啊。”

“嗯。”她很认真的蹭着他的胸口，点点头。

陈嘉鱼本来想说自己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突然又愣了一下。

在他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已经无法用科学理论来完美解释了。

这句话，便没能说出口。

扭过头，看了眼窗外的夜幕，几粒小小的星点嵌在上面，散发着微弱的光，像是温柔而和蔼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也许，爸爸真的在天上看着他呢？

几秒后，陈嘉鱼又收回视线，垂下眸子，望着蔡佳怡贴在他胸口上的小脑袋，他悄悄抬了起手，想揉一揉她的头顶，却最终又放了下去，胸口的深处，竟然传来一抽一抽的疼。

爸，你看到了吗？

除了妈妈和妹妹之外……

我啊，现在好像又有了一个想要照顾好的人，想要让她笑的人……

可是…………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得到，又怎么才能不失去……

*

整个客厅都被安静包裹，沙发上，紧紧依偎着的少年和少女很长很长时间，都闭着眼，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但他们也都从彼此的呼吸里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直到手机里传来的短信提示音，才将这安静给打破。

陈嘉鱼将手机拿过来，看了眼，是阮秀莲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再看看时间，竟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蔡佳怡从他怀里抬起头，然后松开搂着他的手臂，坐起来，有些不舍地看着他：“你该回去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