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荒凉的大地绵延辽阔。

穹顶昏暗，在视野尽头与死气缭绕的冥土上下相接。

回头看去，一条难以望见对岸的黑河奔腾不息，相较于阳世而言，连绵不断的水声显得异常沉闷，好似每时每刻都有巨石在心头砸落。

与寻常地方小神所居的香火神境不同，成型的阴间不但能为死去的亡魂提供栖身之所，同样也能让血气充沛的阳世之人短暂驻留。

当然，这种地方毕竟充斥着能够磨损生灵阳寿的阴冥气，即便是道行不浅的修士也不愿多待。

“若没有猜错，这应是隶属于白堤城的幽冥阴司。”

同日升月落的人间不同，依托于芸芸众生的冥土并非是一整块浩瀚无垠的异世空间。

由于人文差异以及鬼神之间的香火、信仰互不流通，每一座阴冥都是单独存在的，除非有无上存在强行贯通位于不同区域的冥土，不然它们之间只能以类似于海上孤岛的形似遥遥相望。

不过据说在遥远的人间彼岸，距离楚国的无尽远处，的确有鬼神做到了统御亿万冥土疆域，并凭此问道天地，成就阴仙。

当然，那不过是流传于岁月长河中的诸多仙人传闻之一罢了，真真假假，难以明辨。

至少在逐燕丘的诸多冥土见不到所谓阴仙的痕迹。

在钦天监修行的那段时间里，苏玉曾经拜会过楚国京畿之下的冥土，虽然同样阴沉晦暗，但远没有眼前这般破败。

目光注视着隐藏于黑河中的界域缝隙，苏玉眉头紧锁。

阴神离不开祭祀的香火，更无法脱离阴冥气的滋养。

香火是鬼神的修行之源，阴冥气更是鬼神的生存之本。

没有阳世的祭祀，第四境之前的鬼神不仅在道行会止步不前，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实力将肉眼可见的锐减，境界也会跌落，直至退化成连阳光都能灼烧掉魂躯的魍魉妖鬼。

至于阴冥气，其重要性就像是凡人对于水源的渴求。

短短几个时辰甚至一两天不喝水不会有什么大碍，但一旦时间过长亦或者水源不够，那就会危及到自身生命了。

妖怪深潭中的那些阴冥气仅仅能让山鬼维持阴神不散，要想有足够的余力驱使周遭精怪野兽，从他处攥取阴气必不可少。

“我早该想到的。”

苏玉低语，收敛起自身那如烘炉般的阳世血气，足踩虚空，一步一步踏天而上，朝着远方腾飞而去。

阴间冥土是亡魂的居所，这里没有供于生人呼吸的空气，取而代之的是给死人滋养灵魂的阴气，也叫作冥气，或是阴冥气。

同样的，这里也没有修士赖以修行的灵气精韵。

他虽掌握有御风之术，但仅凭道修第二境的筑基修为御使阴气对法力的消耗太大，不如以第四境的武修肉身横渡长空，相较而言轻松得多。

这就体现出四系同修的好处了。

冥土的面积会随着阴气与鬼神的增多而缓慢成长。

白堤城拥有悠长的人文历史，比楚国的年岁还要久远许多。

其下阴间的疆域范围早就超过了阳世土地，几乎要比肩半个南疆了。

苏玉带着人面叶在死人的地界穿行，沿途见到了许多残损的遗迹，基本都已破烂不堪。

那是阳间烧给已故亲友的丧纸，在阴气的作用下可以幻化成房舍、仆人等等，虽然一推就倒，但总比死后还要露宿荒野要好上许多。

而且阴间没有风雨霜雪，更遇不到地震山崩，一座丧纸变化的房屋能住上许久。

不过，现在的情况却显得有些异常了。

那些房舍坍塌，仆人也重新变作废纸，居于其中的亡魂更是失去了踪迹，不知是否早已魂飞魄散。

“八年前阴府引发的大乱，对人间的影响还是次要的，主要战场就是脚下的无数冥土……”

苏玉参与过那场动乱，如今回想起来仍旧记忆深刻。

在腾飞了不知多远的距离后，视线之内终于渐渐出现了完整的建筑。

稀稀落落的阴魂徘徊各处，面容多有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