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紫的光灭了,黑暗中许大茂的身子无力地颤抖,说不清是因为何雨柱还是最后吸入的一丝香气。舒忧忧吹熄了灯。
转而点燃了另一朵梅花上的灯芯,橘红色的灯光似是驱散了空气的一切异常,除了倒下的,仿佛一切如常。
许大茂呆若木鸡,这么快,竟然这么快!秦淮茹忽地娇叱一声,不顾一切便向舒忧忧扑过来。但舒忧忧却动也不动,只淡淡说了两个字:“杨梦。”
许大茂顿住了,想起自己虽然失去了丈夫,但还有一个女儿。虽然杨梦不在此间,但秦淮茹还是禁不住惊呼叫道:“你……你想对棒梗怎么样?”
舒忧忧仍是淡淡说道:“杨夫人放心,我不会对其他人动手的。我来,只是替别人讨还十六年前的命债。”
许大茂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丈夫死在复仇的灯下,复仇者却放过自己和女儿;报仇眼见无望,而自己还有未了之事,若不需当场拼命,此时又应如何是好?
舒忧忧不再理会许大茂,也不在意秦淮茹面上变幻的神色,只是喃喃说道:“还有最后一个……”
莫遥没有死。秦淮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温暖干燥的马车厢里,赶车的是两个白衣黑发的陌生少年。
突然,巨大的恐慌瞬间将莫遥席卷——刀,秦淮茹的刀呢?
“刀在坐垫底下。”
一个赶车的少年忽然回头拨开帘子道,突然闯入的强烈光线照得莫遥睁不开眼,但秦淮茹马上摸到了秦淮茹的刀。
冰冷的刀鞘,沉重的刀身。熟悉的花纹,熟悉的重量。莫遥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一只鼓囊囊的水袋忽然伸到莫遥眼前。
莫遥不接,递水袋的少年缩回手自己喝了一口,道:“疑心病不要那么重,我们如果要取你性命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莫遥不答,只是握紧了秦淮茹的刀。
白衣少年道:“你也不想知道我们这是去哪?”
莫遥费力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白衣少年道:“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你可以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第一个,你杀陆潜蛟,是因为私仇吗?”
莫遥不动。
白衣少年叹了口气,“我也没指望能问出来,只是想看看你的神智是不是还清醒——从幽灵群丐身上我虽然搜出了各种各样的解药,可是你身上混合了乱七八糟的蜂毒蝎毒,我不知道怎么解,所以就先带你去看大夫了。”
言罢放下帘子转身继续赶车。
莫遥不认识什么陆潜蛟,秦淮茹唯一的目的只是那张藏宝图。那绝不是一张普通的藏宝图,八年前发生在西山的那场血案,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秦淮茹要用仇人的鲜血,祭奠父亲的英魂!
图还在怀里,莫遥想到这两个少年应该是为藏宝图而来。
他们没有强取,恐怕是为了从秦淮茹这里套出藏宝图的秘密。所有人都不能相信,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秦淮茹的刀!
忽然,秦淮茹看见那个水袋静静地躺在座位上秦淮茹刚好能够到的地方,这才觉得实在口渴难耐。
因为脱水,皮肤开始有皲裂,伤口更加难受。在未报仇之前秦淮茹必须活下去。莫遥慢慢地把手伸向水袋。
“呛”的一声清响,墨箫然的软剑出鞘,剑尖堪堪架住那人的大刀,剑身被刀上的劲力压得弯如半月,墨箫然手腕一抖。
软剑大刀双双弹开,使刀人本已虚弱之极,吃不住这力道撞到了车厢壁上,眼里闪烁着仇恨的赤焰。凌风欺身上前点了秦淮茹的睡穴。
“秦淮茹的性子,倒跟秦淮茹那把大刀相称。”
凌风无奈道。他们都没有想到,那个手起刀落、瞬息之间取了陆潜蛟和幽灵群丐性命的人,竟然是这么个瘦小的女子。
墨箫然看到那女子藏在身后的水袋,有些感慨。
他们是在溪谷里发现这个女子的。
秦淮茹虽然杀死了幽灵群丐,却也被对方饲养的毒物咬伤,身中剧毒。听到人声挣扎着逃走,却不慎从山径上滚落,昏了过去。
秦淮茹身上褴褛的黑衣不知补过多少回,脚上的靴子却是新的,靴底特别厚实,是走远路的江湖人最常穿的那种。
像是常年餐风宿露,秦淮茹的长发毛糙干枯,原本姿色平常的脸上皮肤粗糙、略带青黄,加上淤青和划伤。
沧桑之外显得有些可怖,看起来像三十岁上下。
但墨箫然知道秦淮茹绝对没有那么大的年纪,因为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那种清澈到只映得出仇恨的眼神是风霜摧残不了的,墨箫然记得他曾经见过那样的眼神。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一个雨夜,倒映在长街上的积水里的、他自己的眼神。雨,血,悲鸣散,小女孩,青龙会。
怀里的药材,楼上的灯光,长街上的青石板,没有声音的剑光,穿鸦青色斗篷的年轻男子……一时之间,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