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饿……”
小女孩叶子身上穿着破旧的小袄,紧紧抓着李安娘的手,她脸上脏兮兮的,脸颊因为多日吃不饱饭凹陷了下去,显得眼睛和头颅额外的大。
多日来的赶路逃难对她这个瘦小的小女孩来说实在是折磨,加上抵抗力弱,身体多处冻僵,叶子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娘亲李安娘,只想吃一口热腾腾的饭。
李安娘看着可怜的小女儿,心中剧痛,眼眶一酸眨眼就落下泪来,她身上已经没有吃的,彻骨寒风中,她只能紧紧抱住小女儿用身体给她取暖。
这十几天噩梦般的逃难生活让她整个人都已麻木了,逃难路途中,每每受饿挨冻时候,她就想起了乞活庄那个原本属于自己家的小窝,那个火腾腾的热炕头,哦,对了,还有她那日割的宝贵几两肉还没吃呢,着实可惜。
李安娘胡思乱想间,看向依偎在她们母女身边的丈夫丁继业,丁继业头发杂乱,束发的懒收巾早就不知遗弃在何处,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精力整理衣冠,丁继业本来干瘦的面容因为这些天的饥饿更加像猴子。
内心中对丈夫不埋怨那是假话,李安娘怎么都想不明白丈夫为什么要当逃兵?在营中受累受气那又如何,就不能为他在家中的妻女考虑考虑吗?嫁给丁继业这么多年,李安娘现在才看明白了丁继业,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他何曾担任得起一点责任?
想的永远是他自己,那么的自私自利,可惜李安娘心里怎么埋怨丁继业也没用,这个时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们母女两个只能随着丁继业逃难,或许某日她们一家人也会成为路边的一具无人理会,无人埋葬的他乡之骸。
丁继业一家人被赶出乞活庄后原本是想往南方走,逃难去徐州城,可是万万没想到徐州城竟然被土寇围了,徐州境的西面,南面尽是土寇,而蛰伏地方的小股土匪或者豪强也趁势作乱,打家劫舍,占据道路,杀人越货。
整个徐州境除了县城和一些豪强据守的堡垒,军户所,乡野之间全都乱套了,大批的百姓只能往东或者向北逃难。丁继业一家去不了徐州城,只能随着难民随着大流而走,他们此时在一座所城下面。
大批的流民依偎在所城墙根之下,或是打起了地窝子,或是烧起了篝火,难民们在想尽一切方法取暖。这个世道,每个人都在顽强的求活,眼下遍地都是土匪流寇,在难民们心中,官兵的所城或许能为他们遮蔽一二罢。
所城城墙上,徐州卫左千户所主官,官任徐州卫指挥佥事的黄得彪探头看向城墙下面,只见城下的难民越涌越多,现在已经不下好几百人。
这些人堵在所城外,不时的哀讨求活,让黄得彪不胜其烦,他缩回头怒骂道:“妈的,这些刁民在干什么?怎么全都涌到我梁寨所城下面了?”
黄得彪的得力臂助典吏官魏本源说道:“现在徐州境流贼四起,听说土寇正在攻打徐州城,徐州城不保啊!”
黄得彪听罢脸色惨白,他痴痴道:“连……连徐州城这么大的重镇都保不了吗?”
魏本源叹息,摇了摇头,随后他劝说黄得彪道:“大人,眼下要紧的是将这些难民驱赶走,要不然这难民越聚越多,目标太大极有可能招惹来土寇进犯我所城哪!”
黄得彪小眼珠子瞪的圆溜,他被魏本源一番话吓得牙齿打战,脸颊两侧上肥肉急速抖动,颤声对着身边的家丁队长说道:“快快,给本官将城外这些刁民赶走,越远越好。”
那家丁队长听到命令探出城垛往城下观看,眼中闪过狠厉贪婪之色,他上前低声笑道:“大人,城外这么多难民赶走有些可惜了,何不如借用他们的人头换取一些赏银呢?”
黄得彪听到往下看着城墙跟下的难民,阴沉的目光在难民中一些青壮男子和妇人身上转动着,他有些迟疑道:“这么干会不会被发现啊!”
家丁队长轻笑道:“大人多虑了,这些都是逃荒的难民,早就没了正经身份,自从一个月前三寇造反,上面可是将贼人首级赏赐提了不少呢,一颗普通贼人首级就可领五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