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甄士隐话音刚落,众人均轰声叫好。士隐便使人送一套套笔墨纸砚,众人执了笔,蘸饱了墨,或静坐冥思,或徘徊苦想,均思虑那诗文去了。
雨村、侯尚、赵德三人也得了笔纸。雨村见二人低头沉思,便想:“优秀的‘月’字诗词,在我脑中记得了不知多少,便是那空前绝后、史书留名的,也能找出那么三五首来,只今天不是场合[1],须做不得。”
略一沉吟,继续想道:“少不得用《红楼》里雨村那老诗来做一回。”
遂挥笔写就。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
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雨村一首诗写罢,不自觉地用上了瘦金体书法。不是雨村炫耀,这月余来,为了融合两世书法技艺,雨村撰抄话本时,大量地使用了瘦金体。如今可堪大成。
雨村待得墨迹稍干,合了纸张,交与侍童,侍童自去送与甄士隐处。
此时,早有士子完成诗稿,交到此处。士隐正与旁边年纪稍长的乡绅一起,翻看起先前交与的诗词,不时点头品评。
过了一会儿,待得大多士子均已交稿,士隐略整理厚厚的一摞诗稿,起身道:“诸位高朋,均已写就。士隐厚颜,不如就由老朽忝为诸位诵读大作,交由大家品评一二,诸位以为然否?”
大家自是应下。但见士隐略清嗓音,自诗稿纸摞上取出第一篇诗作,大声诵读出来。一诗读罢,众士子纷纷品评,但有那醒目的片段,自有士子高声复诵,一时热闹非常。雨村、侯尚、赵德等,自然也各抒己见,热烈讨论。
待喧闹稍歇,士隐再起身点评一二,略作结语。复次再取第二篇诗作。以此往复,好不热闹。
如此过了个把时辰,众人均酒酣兴浓,情绪高涨。士隐又取了另一篇诗作,众人只待听说分明,多加品评时,却只看见那甄士隐瞪大了双目,张开大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众人疑虑,怎地不发出声音?有人心道,“莫不是有惊人诗篇现世?”还有人想道,“难道有人题了反诗,惊得甄先生说不出话来?”
正胡思乱想时,只听士隐撕裂的声音大声喊道:“好字!好字!此等好字,吾平生仅见矣!”
旁边乡绅见士隐失态,忙起身安抚。不料眼睛扫过士隐所持纸张,顿时也说不出话来,半晌方吼得一句,“果真好字,果然好字,好字!”伸手去拿。士隐正如饥似渴贪阅那里文字,哪里肯给,双方争抢一处,口中不住念叨,“好啊,神仙书法现世啊!”。状若疯癫。
众人哪里忍得住好奇,纷纷围拥上来,争看那里文字。
但见那纸上文字,字字细瘦挺拔,笔划舒展遒丽,整篇看来,华丽富贵,疏密自然,用笔洒脱,线条遒劲有致,笔势瘦硬流畅,道不尽的风流婀娜。更兼此书写之法,前所未见,乃开世之创作,乍见之下,怎不令人瞠目结舌。
试想这一众士子,为求功名,哪个不是在书法下足了苦功夫、死功夫,数年、十数年、数十年如一日,抄本拓贴,勤学苦练,每日不辍。时间一久,若说众士子都成了书法大家,为时尚早,但若说众士子都是书法鉴赏大家,实不为过。
一时间,前面看过的似痴似醉,后面未看过的抢上前来,看过的回过神来,还想再看,双方你争我夺,若不是怕撕碎了这珍愈珠玉的“神字”,恐怕少不得来个全武行。
过了盏茶时间,待得众人都看过了,沉湎于“神字”扑面带来的信息量时,有人忽然醒悟过来,大叫道:“可是你我中哪位士子的字?还请示现真身。”
一声惊醒众人,应喝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