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也曾有过一个要用旋律震撼世界的宏伟梦想,但现在回想起来,只好苦笑着摇摇头,这真真是胡言乱语异想天开满口荒唐言了。过往的梦想就是天空中飞舞的千纸鹤一样一碰就碎,碎得拼都拼不起来,随风飘远。
一想到那个在省赛上对自己说:“你的音乐里没有艺术,你永远也不可能有所成就。”的老头,顾渊就觉得那届比赛的口号“生活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下”简直就像是放屁一样。
“那个——中午的事。”
下午数学课的课间,顾渊正在向窗外远眺,脑海里回望着过去学琴的点点滴滴,突然间齐羽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他有些讶异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同桌。
“本来,打扫完就想说了……但是,一直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啊?是画画的事吗?”
“嗯。”齐羽点了点头,“我学过好几年画画,爸爸为此花了好多钱,但是……我却一直没什么自信。”
“没自信?为什么?刘畅老师每次都夸你画得很好啊。”
“因为……我只会画画,一直都是。”
“嗯?”顾渊没太理解,“只会画画?”
“就是,只会照着东西画下来……只会这样而已。”
“啊……也就是说……”顾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会……构思?”
“对,我不擅长去想该怎么画,如果是临摹或者画静物,我能画得很好,但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只会这些显然不够的,所以……”
“所以就放弃了?”
“嗯。”
“呵……”
“想笑就笑吧,花了那么多的精力和钱财,最后却半途而废,换做是我,肯定会忍不住笑别人的。”
“不是啊,我不是在笑你,只是觉得,一直以来做事都充满想象力的齐羽,竟然会因为‘创造不能’,而放弃自己喜欢做的事,有点意外。”
“诶?”齐羽愣了一下,“其实不是这样,不是你说的那样。”
“嗯?”
“画画……并不是我自己喜欢做的事。嗯……实际上是,我爸妈,一直在逼我做的我不想做的事。”
尽管齐羽轻描澹写地组织着语言,但她的脑袋仍然不知不觉间低了下来。
兴许是因为刚刚一整节课的数论让她太过疲劳,所以根本没有过脑子,将心里的话就这样一股脑地脱口而出。
“画画对我很重要,对我的成长有很多帮助,但……相当长的时间里,我确实都在怨恨做那些事。”
“啊?”
“虽然我的老师曾经说过,如果坚持画下去的话一定会有还不错的成绩,因为我掌握的技巧在考试中可以得到很高的分数,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到底该画什么,或者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画画度过一生。”
说到这里突然卡住了,齐羽眨了眨眼,笑了一下,一面想结束这不合时宜的话题,一面想掩饰着不自然,便不由地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所以……我觉得,想干什么,还是要比能做什么更重要一些,至少心里有了想做的理由,做起来就不会那么痛苦,不然,那可真是太煎熬了。”
“……”
“嗯——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那倒没有,说实话,你的心情我还挺理解的,但是……”
“但是?”
“你拿的是我的水杯。”
用尴尬来打破尴尬,不知道是聪明还是拙劣,适时响起的上课铃给这场没头没尾的对话画上了暂时的句点。
数学老师拿着厚厚的备课本走进教室,厚重又迟缓的声音开始讲演。
回想起这学期开初的那一个多月,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无止尽的试卷和刷题,没有老师讲课,只有定期的坐班答疑。
虽然黑板上方挂着的是“轻松应战”四个大字,但是考场如战场,都上战场了,还轻松个屁,被谁一炮轰了都不知道。
会考不像高考那样有很多难度区分的试题,更多的是考察副科的基础知识,对于顾渊他们来说就是政史地生,对于陈颖柳卿思池妤她们,考的就是物化生地,虽然说隔行如隔山,但复习起来却都是一个样。
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四十天,一切社团活动全部取消。每天除了做试卷还是做试卷,即使是每周放假休息的那天,也会有比平时只多不少的卷子发放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顾渊很想知道那段时间究竟有多少树木“为国捐躯”。
正因为实在压抑了太久,所以考完的第一时间,顾渊就拉着池妤出去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