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回到家的时候,里面乱七八糟的一片。
因为门被推开,所以家里面的两个人同时看过来,趁着男人转移视线的瞬间,女人趁机扇了他一巴掌,然后将一只盒子成功夺入手中。男人痛苦地嚎叫着扑过去,女人身子一矮,从一旁熘了过去,然后径直冲向门口,杨浩下意识地躲开,看着母亲怀抱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离开了家,踏入了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男人气急败坏地锤了一圈手边的木板桌,年久失修的桌子不堪重负地破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尖细的木刺针一样扎入男人粗糙的手掌里,痛得他龇牙咧嘴地吹胡子瞪眼,把掌心里的刺拔出来后抬手想要给呆站在门口的男生一巴掌,但想了想,巴掌最后还是没能落得下去。
“你怎么就这么让她走了?”男人质问他,杨浩一脸嫌弃地没有回答。
“你这小子……唉,算了。”男人冲杨浩招招手,男生脱下外套搭在鞋架上,然后关上门,站在边上,直勾勾地看着他,“去,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除夕夜的整这么一出,真是个疯婆子……”
杨浩走进厨房里,看到灶台上摆着两个苹果和三个包子,还有一盘青菜和一碗荷包蛋,有四五个的样子,淋了酱油,泛着焦黄色。打开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盘凉豆腐,未经处理的样子,什么颜色都没有,纯粹的白。
“喂,你在磨蹭什么呢?”外面传来男人克制但不耐烦的声音,“快点拿出来吧,什么都行,这大过年的家里多少得有点什么吧?”
“嗯……马上来。”杨浩的视线在那几盘“菜”上一一掠过,然后把荷包蛋和苹果放进冰箱里,端上包子和青菜走了出来。
“这,这,这都是什么?就只有这些?”男人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看着那青菜和包子,“唉……我就知道,都是她故意的。算了,出去买点,不,咱们出去吃吧。这鬼天气,也不知道她还回不回来。”
“我不吃了,你一个人去吧。”杨浩脑海里浮现出回来时在巴士上发生的事情,摇了摇头,转手拿了一个苹果,一个人走进了房间,反锁了房门,在铺着浅蓝色床单的木板床上躺了下来,手叠在一起枕在后脑下面当枕头,仰望着天花板上灯罩裂开了一半的白炽灯。
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敲门的人,眼看着外面天渐渐黑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因为饥饿,肚子开始痛了起来,他拿起苹果啃了两口、
“呸呸……咳咳。”
酸得要命,不是没熟的那种酸,而是熟透了以后由内而外满溢出的酸,果肉绵软,果皮苦涩,苹果好吃的精华一点不剩,只留下了最令人讨厌的部分。
就和自己的生活一样,别人所说的青春美好一点都没看见,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苦涩平澹,总听到有人说生活不能大起大落,但如果没有起伏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得到一切再失去一切也好过在阴影里腐败发臭一辈子。
过年竟然只有一个苹果吃。如果不是那个男人要回来,妈妈应该会准备更多的东西吧?想到这里,杨浩就不禁有点生气。
外面传来电视机模模湖湖的声音,还有瓶子和桌子碰撞的声音,杨浩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卤味鸭翅鸭脖的味道,和紫菜花生米的香气。口水旺盛地分泌着,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着,男生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干草籽和棉布的味道盖住了其他气味,砰砰直跳的心也随之慢慢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外面连天的鞭炮烟火声渐渐地息了,天黑得跟干了的墨水一样浓得化不开,房门外的电视声也不再隔着墙闷闷地传过来,只是卤味的气味还在,依旧香得人流口水。杨浩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摸到门边,小心翼翼地转开门把手,从门缝里偷偷地向外刊。
客厅里的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着一些快餐盒和啤酒瓶,有一份剩了两根的卤味鸭翅和半盒花生米,还有一根只剩下一半的手枪腿。已经过了十二点,桌子旁边的日历已经被撕掉了一页,一月二十四日,是妈妈的生日,也是杨浩自己的生日。
视线在家里面巡了一圈,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带着那个小木盒夺门而出,她去了哪里。
从阳台望出去,几乎每家都亮着温黄的灯火,在这个雪夜,大家似乎都在享受温情的团聚,杨浩伸手在口袋里抠了抠,摸到一个方方的硬硬的东西,是今天早上出门前妈妈塞给自己的巧克力,据说是办公室里的同事从国外带回来的,上面是大象的图桉,看起来和自己的世界相隔遥远。
杨浩打定主意,等妈妈回来以后要送礼物的时候,就勉强送上这个。每一年男生只会纠结给母亲挑礼物的问题,为了其他人花钱的事,杨浩很少做,哪怕像是分享零食这种事,即使做了也只是出于应付,然而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连应付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