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碗筷,暗搓搓地估摸好时间,在大姐吴静婷进门的前夕掏出六十大钱来。
“爹,这是我昨天赚来的钱,补贴家用了。”
明晃晃的钱币同时映入吴轶欧和吴静婷的眼睛里,毕竟昨天半夜归家多少该有点交代,吴钩把这一出让两个最难对付的人同时看见,算是一箭双雕。
看着吴钩不起风浪地就掏出一家之主两个月工钱来,两人的眼珠子瞪得能赛月盘,最终还是吴轶欧先稳住道心,出言问道:“又是只花一天功夫?我可不记得在江松挣钱什么时候成为这种轻松事了,你怎么赚来的?不是说上次的方法不顶用了吗?”
“说来话长,这些天交了个朋友,华生洋行老板的儿子刘疏影。”
吴钩此言一出,父亲只是惊讶于自家孩子的交善能力,而一旁的大姐脸上却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扭曲,喜忧皆参。
“这钱是你问人家要的?交了朋友就开口要许多钱可不好。”吴轶欧思索一番后眉头微皱,又将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这样怎么细水长流呢?”
“当然不是了,爹的教诲儿子怎么会忘呢?其实最近那刘公子遇着点烦恼,我给出了些主意,人家这才非要我收下,不要都不行。”
吴钩脸不红心不跳讲道,事实上这说法也并没有错。
“你真跟人家刘长生的儿子交上朋友了?那闻名整个江松的大实业家?”
这一次提问的是吴静婷,她对于弟弟的神通广大越来越看不懂了。
“真的,放心吧,就是那个刘长生,这我不能被骗。”
吴钩两层意思的话说完,家里归于宁静,那六十块的真钱还在太阳下映着光,再也没有人质疑什么。
正吃着饭,外头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衣着体面的王管家下车后微一欠身,随后走向吴家所在的前门,轻轻敲响。
显眼的马车吸引了横竖几条街的目光,当他真的敲响这家门时,街坊邻居全都惊掉了下巴,先前落井下石者纷纷懊悔起来。
“请问吴钩少爷在吗,我们家刘少爷赴昨晚的约,今日特地前来。”
王管家轻言细语的江松腔让开门的吴静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吴钩及时从她身后窜出,向家里人道了别。
吴钩心里暗自苦笑,彼时的刘疏影虽然从军心切,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少爷,对于平民疾苦了解甚少,也不觉得驱车带管家前来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后世他曾问过刘疏影,是否觉得当个少爷要比打仗舒服,得到的回答虽然是否定,但他很明显得犹豫了许久。
只可惜那时天底下早已没有华生洋行的刘家,扑天的战火淹没了世界。
目送着吴钩离去,一家子再度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吴轶欧一句总结:“真出息了啊。”
车上,刘疏影正襟危坐,仿佛两人是要生闯紫禁城那般,“兄弟昨日酒桌之言,可是真的?我年纪轻,这种话容易信。”
“当然了,现在就办。”吴钩点头应道,随后声音变小,“但这事,总不方便让你家这些下人知道,这些可都是你爹的耳目。”
“自然,我又不是傻子。”刘疏影一脸轻松,“哪有一大早拉人出来就去办事的道理,我们这是去吃早茶,吃完再溜。”
一句“我刚吃过”被吴钩咽进喉咙里,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