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富民,这真是个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的话题。
对于大多数想要出将入相的书生而言,这是他们牧民的第一步,也是整个事业最终的目标。
在王勃没有四处流浪之前,他与大部分文人的想法都一样,对于农事就只有刻板的四个字,“劝课农桑”。
似乎作为一地长官,只要敦敦善诱的让治下百姓好好种田搞粮,好好种桑树搞钱,百姓的日子就能蒸蒸日上了。
这个就跟之前的宰相觉得,我大唐已经轻徭薄赋了,为何逃民还屡禁不止?肯定是地方小吏没有好好执行政策的缘故!
他们就没有想过,劝课农桑,那种子和桑树怎么来的?种地的农具肥料如何来?
以及,土地里农作物的生长,可不是靠父母官的德行来生长的。
农业,跟很多行业一样,是个很现实,很冷酷,很里无理取闹的行业——它靠你投入决定收成。
有好的农具的农民,耕种收割,就是比赤手空拳的流民们效率高。
有钱买良种,有钱买粪肥的田,就是比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腔“爱”意的庄稼地生长的好。
同样的,有沟渠水车的田地,也比靠天吃饭,指望老天爷风调雨顺的田地收成多。
地方官员要想要任下百姓生活好,只会发公文“劝课农桑”是不行的,你得拨钱,你得买牛买犁,挖渠修路,你得让老百姓有粮种桑苗蚕种,百姓才能真正富裕起来。
上层的大人物们想不到这些,不是因为蠢,而是因为他们站的太高了。
他们所处的阶层,最寒酸的读书人,起码都是个小地主,或者是落魄的小官僚。
毕竟要吃得饱饭,买得起书,才能考读书中科举,改变命运。
他们压根儿没怎么种过地,在他们看来一天三餐吃粥和咸菜已经是极其困窘的了,所以他们压根儿意识不到,这世界上还有人买不起最基础的种子。
至于大部分上层官僚,都是世家贵族,自有管家、奴仆去管理庄户,他们压根儿就跟泥巴腿子没有交集,所以为任一方后,即便是有悯农之心,也是写写诗,发发文的。
他们所认知的贫困,和实际上乡村的贫困,是根本不同的。
不缺钱的人,是很难体会到金钱的妙用。
王勃游历四方,做了最下贱的乞丐,这才看到了农人真正的困窘,才觉得想要救这些人,借钱是不够的。
得想办法让他们挣钱!
想要搞事,就先要搞钱。
虽然他对于李裹儿的打算,张口就是“不可能”,“不要做梦”,但当人家老师的,看着徒弟往死路里走时,也要帮忙扶稳车辙。
死是最后的事情,死之前总要风光一场。
“磨坊不仅能舂米,磨面,还能造纸,沤麻,榨油……”王勃历数磨坊的作用,眉飞色舞,“这都是钱。”
怪不得连宰相也眼馋这份收益。
李裹儿在心里点头,按照王勃的说法,水磨虽然投资巨大,但一年能赚六到七成的利,差不多两年就能收回成本,然后接下来每年都是巨赚。
“可这些钱有什么用?”李裹儿点头,却仍然困惑,“这钱最后落到了我的腰包,肥了我一人而已。”
“既然要做大事,那就要从大处着眼。”王勃被噎了一口,但很快的就摆起架子,指点李裹儿,“你又不是陶朱公,总看着几个铜板做什么。你想想,要是那个磨坊不是你的,而是国家的呢?”
“磨坊立起来,可以节省劳力。需要五个壮汉工作五天才能磨完的粮食,一个简单的水磨四天就能完工,且维护水磨运转的人还少于五人。把省下来的人用于种地,可以多种多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