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宦官嫔妃齐贺,复置酒歌舞,饮宴照旧。
是日,令出,京师百姓皆怨声载道,税吏驱禁军于京师百里乡邑广搜粮食,凡有藏匿不出者皆下狱治罪,一时间监牢人满为患,京师四野乱作一团。
胡亥犹自不觉,于曲江苑日日饮酒作乐,纵情淫乱不问百姓死活。
而朝廷令至四方郡县,大量刑徒工匠成群结队汇聚而来,渭南地界数百里人声鼎沸,掘地取土,筑窑烧砖,另数万人于武功陈留之野伐木,顺渭水放至京师,一时间渭河两岸积木如山,烟火弥漫。
胡亥整日车马载嫔妃宫女游于上林苑,睹如此盛况,自以为德被苍生,于是更加得意,为加快皇陵与阿房宫修建,接连传令加紧搜刮粮食并督促工期,于是大量监吏军卒来往驰骋渭南,呵斥鞭挞刑徒工匠,一时间惨叫呼号声响彻渭南,短短不过十数日,便已有数百人伤残或致死,皆被送至始皇帝陵寝四周弃于殉葬坑中。
至于朝政,胡亥亦不闻不问,悉数交于李斯与赵高等人,几欲忘记朝政是何物。
忽忽又近月而过,春色日浓,胡亥又开始厌倦,这日忽心有不爽,召赵高曰:“如今春暖花开,东南必更繁华,朕欲效仿先帝巡游天下,爱卿以为如何?”
赵高答曰:“天子巡游,实乃古礼,先帝也不过效仿周天子罢了,今陛下威加四海,德被九州,若只幸关中,外郡之民岂无怨乎,行之可也。”
胡亥大喜,笑曰:“还是爱卿懂朕,朕若出巡,当如何?”
赵高曰:“天子巡游,自有旧例,先帝曾五巡天下,百官皆熟规制,陛下只需召百官行令即可,臣等自然安排妥当。”
胡亥瞬间心动,欲召百官商议,赵高忽曰:“陛下且慢!”
胡亥愕然,曰:“爱卿何故拦朕?”
赵高挥手屏退左右宦官仆从,这才正色曰:“臣并非阻拦陛下巡游,而是眼下京师隐患重重,一旦陛下离京,恐不得归也?”
胡亥脸色大变,怒曰:“郎中令何意耶?”
赵高拱手,曰:“陛下息怒,臣非危言耸听,陛下当知储君之位如何得来,眼下虽已登大宝,然民间猜疑甚众,勋贵官员与诸公子并不服帖,如若陛下贸然离京巡游,一旦有人质疑陛下得位不正,京师定然生乱,诸公子各有势力,姻亲非富即贵,与朝中官员勋贵盘根错节,若是有人蛊惑谋逆,京师危矣!”
胡亥一听瞬间脸色苍白。
他虽然花天酒地纵情生色,看似天子威势日显,然京师风言风语并非就完全不知,而他也一直不敢和诸多兄弟姐妹来往,生怕因怯露出马脚。
何况自从矫诏杀长兄扶苏之后,他亦知诸多公子对其心有怨愤,如若不是有李斯这位权相鼎力辅佐,光凭赵高这个不通国政的宦官,恐怕早就有人造反。
自古帝王之家储君之争就异常残酷惨烈,更何况如今大秦皇帝为天下共主,权势地位早已超脱诸侯,比之周天子更显赫百倍,无人可以抵抗这个位置的诱惑。
想到此处,胡亥顿时浑身发寒,一把抓住赵高的胳膊急曰:“如之奈何,难道朕此生不得离京乎?”
赵高微微摇头,轻言安抚曰:“臣既说起,定然已有良策,只要陛下照准,则不仅京师从此无忧,大秦也再无人可威胁陛下。”
胡亥大喜,深深一躬礼曰:“还请老师教我。”
赵高颔首笑曰:“陛下可曾记得,两月前召臣入宫奏对时臣说过的话。”
胡亥仔细回想许久,茫然曰:“朕每日繁忙,两月前的事如何还记得。”
赵高脸皮微微抽搐,轻叹一声曰:“当日陛下询问臣如何才能做一个只需吃喝玩乐的自在帝王,臣劝陛下要重用典刑,清除先帝故臣,培植亲信,陛下此前做的都很好,自从杀了蒙氏兄弟,百官勋贵及诸公子对陛下越发敬畏,京师也很快安定,但如此还不够,陛下要想长保皇帝位,除非无一人可与陛下相争。”
胡亥一愣,曰:“朕如何才能做到?”
赵高肃然曰:“自然是杀光诸公子,只要先帝诸子皆死,则再无人可威胁陛下!”
胡亥猛吸一口凉气,双目圆睁看着赵高,满脸尽是骇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