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高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这个比记忆里更肥硕的男人挺着大肚子艰难地向他下跪,乐得笑出声来,笑道:
“安卿万里迢迢赶回长安,一路上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就不必行礼了,来人,赐座。”
旁边有内侍上前搀扶,安禄山却不为所动,坚持向皇帝跪拜下去后才任由几个内侍咬牙合力将他搀扶起来,随后恭敬地坐在内侍搬来的座位上,只稍稍坐了小半个屁股。
站在安禄山身后的内侍和婢女们,见到安禄山那么大的屁股只坐了小小的一截座椅,却能稳如泰山,人人都被逗得乐不拢嘴,难掩眼中的笑意。
李隆基也不斥责宫婢们,认为这正是君臣和睦、其乐融融的表现,笑着看向安禄山道:
“卿平定蛮族动乱,立下大功一件,朕应当厚赏于你,说吧,安卿有何要求,尽可提出!”
闻言,安禄山惶恐地站起身来,躬身颤声道:
“回陛下,臣承蒙陛下厚爱,以低贱之身官至河北采访使、范阳平卢节度使,已是惶恐不已,臣在幽州曾多次战败,愧对朝廷,若无陛下怜爱饶恕,岂有今日,焉敢更复他望乎!”
这话倒不是单纯的谦让之词,因为安禄山的确在幽州吃过几次败仗,而且这几场战役还都是由他挑起的。
这些败仗大多是跟安禄山向契丹、奚等蛮族“借人头”换军功有关,他还曾经亲统六万大军攻伐契丹,结果因远道劳师急攻,大将何思德战死,大军死伤殆尽。
就连安禄山本人的坐骑都身中数箭,被契丹追兵一路撵到了师州,若非部将平卢兵马使史思明潜入山谷,平卢守将史定方率两千精兵突袭击退了蛮族追兵,安禄山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而那一场战后,安禄山依旧凭借着他那一套玩得十分熟练的贿赂、人情、虚报真相等手段,不仅免于治罪,还顺势得到了朝廷的一波粮草军械的资助。
当然,从这样一场本应是碾压战,却被安禄山打成了大溃败的战役来看,安禄山其人的用兵、治军之能都很差,只是会刷手段罢了。
此刻听到安禄山“愧疚地”主动谈及往事,李隆基不在意地摆摆手,宽慰道:
“功是功,过是过,昔年之事事出有因,已然过去了,汝如今破敌立功,岂可不赏?”
见皇帝态度坚决,安禄山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遍大殿四周,确认了宰相等人都不在殿内。
趁着此时只有自己和李隆基两个人,安禄山反复抬头顿首,额头上焦急得留下汗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状,李隆基又是一阵长笑,命安禄山有话直言。
得了皇帝首肯,安禄山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既如此,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敢请陛下应许。”
“是何官职啊?”
李隆基还以为安禄山是想问他求某个官职,却不想安禄山语出惊人道:
“陛下明鉴,臣父早逝,母亲也于开元二十年亡故,臣孤身一人,多年来举目无亲,孤苦伶仃……”
安禄山抬起头来,大声恳求道:
“臣深知自己出身卑贱,不敢奢求为陛下之子,但求为贵妃娘娘养子,从此以父母之名精心侍奉陛下及贵妃娘娘,以报陛下今生今世对臣的大恩大德!”
说罢,安禄山二度跪伏于地,叩首不止。
李隆基被他这一席话震撼到了,又惊又喜地呆坐在龙椅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