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听起来却是陌生得很。”
段正淳怔了一下,在大理天龙寺的佛家典籍之中,有关于龙的记载较多,凤的细致分类寥寥无几,也难怪他如此茫然。
“可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鸿鹄?”
他二人正在交谈,忽的听到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带了三分赞叹的道:“书上说,凤凰是百鸟之王,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哪怕是孔雀也不得半分风姿呢。”
无我大师微微一笑,应道:“不错。”
段正淳一听这话,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对无我大师拱了拱手,带了一点歉意的道:“犬子无状,无我大师勿要见怪。”
这清朗如玉的青年,在王府中仍是一身俊秀书生的打扮,不是段誉又是哪个?
他很是乖巧的行了一礼,先是向无我大师问了好,这才走到段正淳和刀白凤的身旁,说道:“爹,我实在是睡不着,正好听着侍卫在谈论凤鸟,就过来看看。”
说罢,又忍不住仰起了头,睁大了清澈如泉水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梧桐枝上的凰鸟,活像个读书入了迷的呆子。
一直对所有人漠视的凰鸟,此刻终于有了动作,它微微偏了下头,同样凝视着段誉,一片雪色的凤翎轻轻的飘落下来。
见此情景,无我大师面上忽的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手抚长须,道:“传说中凰鸟生于梧桐,五百年一涅槃,非天降祥瑞不落于人世,鸿鹄如今来到王府……”
他的视线落在段誉身上,见这俊秀的书呆子愣了一下,伸出手掌,将凤翎接在掌心之中,而凤翎一瞬间化作黄金羽毛。
段誉的动作多可惜啊,没有料到凰鸟还有这等奇异的神力,竟然能把翎羽化作黄金,不由惊讶的道:“这、这是——?”
“古人记载,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想来非是如此,而是凰鸟本身就是至宝,如今它落于镇南王府,可谓缘也,命也。”
无我大师深深地看了一眼段誉,对段正淳道:“看来,凰鸟是为令公子而来。”
段正淳不由愣住了:“为誉儿而来?”
段誉也听到了这句话,不由一笑,笑吟吟的道:“我有什么能耐,能让凰鸟下凡呢?倒不如说是我妈妈,这凰鸟昳丽如同美人,正和妈妈同一天回到王府呢!”
刀白凤心道父子俩一个模样,眸中却仍晶莹华彩,她抬了眼望过去,月光洒下来,雪色的凰鸟通体素色,赤眸若火光。
她名为白凤,又穿白衣白裙,一双素手纤纤,晶莹如玉,手背上近腕处还有一块殷红如血的红记,与这凰鸟何其相似。
只可惜,凤凰是忠贞之鸟,而她与段正淳,夫妻皆有错处,哪有半点像它呢?
一时之间,刀白凤又想起了当年天龙寺外一夜错误,想到段誉的身世,她心中复杂难言,眸子里忍不住带了一点幽怨。
段誉不曾注意到她的反常,他不知道凰鸟对众人的漠视,只看着父亲和无我大师,似乎都笃定了一样,不由十分奇怪。
谁知,无我大师摇了摇头,只是含笑望了他一眼,提议道:“段公子,你若不信大可以出言询问,看凰鸟如何回答。”
段誉的眼睛一亮:“它会说话么?”
无我大师念了一句佛号,道:“神鸟通灵,会言人语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它品性高洁,不染俗世尘埃,老衲等人与它无缘,恐怕是等不到它开口的那一天了。”
“好!既然无我大师开了口,那我定然要试上一试,总要得了结论才甘心。”
段誉生在大理皇室,自然也是尊崇佛理的,何况无我大师德高望重,如此高僧一开口,作为小辈段誉自然先信了七分。
他望着梧桐枝上垂下的尾羽,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既然是能交流的生灵,自然不好看做寻常珍禽,而是个平等的对象。
故而,段誉斟酌了一会用词,才终于确定了称呼,张口叫道:“鸿鹄姐姐,无我大师说你是为我而来的,是也不是?”
一众人等凝神屏息,期待着枝头上的凰鸟做出回应,每个人的眼睛眨也不眨。
“他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来寻你的。”
鸿鹄的语声悦耳的令人心动,它在梧桐枝上展翅而起,这昳丽、奇幻的梦一样的生灵,如羽毛一般,轻盈的落了下来。
它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赤色的眸子里只有平静和安宁,却一点都不令人觉得反感,仿佛它生来就应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落于尘世反而是对它的一种亵渎。
段誉怔了一怔,未曾想到这美丽的鸾鸟所发出的声音,竟然如此空灵悦耳,若非亲眼目睹,只怕会以为是一位绝色佳人的低语,他道:“你……你来找我做什么?”
或许是觉得这一句话有些冷漠,他连忙补充道:“我是说,鸿鹄姐姐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一定办到。”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这个书呆子已经全然沉浸在了凰鸟优雅动人的身姿之下。
段正淳无奈的叹了口气,心知他就是这个性子,只能暗示了他一声:“誉儿。”
段誉一点都没明白,茫然道:“爹?”
段正淳:“…………”傻儿子,傻儿子。
他对鸿鹄虽然也有几分好感,可一听到段誉这句话,顿时就敲起了警钟,再祥瑞的鸟儿,终究也是非我族类,若是对他的儿子有所图谋,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鸿鹄的眸子眨了眨,若有所觉的看了段正淳一眼,又看了一眼围墙之上,似乎是察觉了有谁藏在王府里,关注着他们。
追着木婉清而来的秦红棉一惊,心中敲起了警钟,这一眼又轻又冷,仿佛看透了她所有的心思,在警告她不要生事端。
她放不下段正淳,因而追着木婉清来到大理,一直在王府外关注他们,自然也见到了这只凰鸟,心中忍不住生出妒意。
这只凰鸟……莫非真是预示着刀白凤不成?她是段郎的王妃,身后有摆彝族的势力支持,只要她在,段郎就绝不能娶她。
段正淳不知,自己昔日的旧情人已经追到了大理,他只听到了鸿鹄的嗓音,依旧难得的轻柔和动听,对段誉道:“我丢了一样东西,要你陪我去中原寻回来。”
这个“陪我”和“去中原”信息量很大。
段誉还没来得及回答,段正淳先按住了他,先含笑开口道:“不知鸿鹄姑娘丢了什么东西,不知段某可否帮得上忙?”
鸿鹄的眸光清冷,淡淡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