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并非富家,穿着朴素中透着寒酸。他似乎是肚子疼,一直捂着,整个身子躺在床板上蜷缩着,像一只大号的虾米。
看这样子,徐一真心中一动,似乎是阑尾炎。
阑尾炎,古代称为肠痈,字面意思是肠子上长疖子。肠子上长疖子的病不止阑尾炎,只不过阑尾炎,的确是其中最易发病的。
不过这种类比听听也就是了。阑尾炎和肠痈,本身就是两种领域的两种说法。治法自然也天差地别。
现在,基本上就是微创手术,割了了事。四十年前是开腹手术,真搜肠刮肚割了了事,为此割错的,开腹时间太长直接噶了的也不是没有过。
针医治法自然是下针,先在合谷及郄穴下针止痛,再在靠膝盖上端的一个经外奇穴下针,专治肠痈。
简单方便。
徐一真心里默默想着治疗方法,忍不住凑过去。
大夫正询问病人情况,最近吃了什么东西,睡眠如何,哪里疼诸如此类的,一边号着脉。
病人疼的下不了地,是给人抬来的。抬来的人是俩壮小伙,显然是这人亲戚,替病人回答问题。
这是忌讳。毕竟病人情况病人最清楚,代为回答的确好心,但对治病没有好处。
大夫提醒了他。病人只得忍着痛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蹦。
问得差不多了,大夫开始写药方。
徐一真忍不住偷眼观瞧,看不太懂,模棱两可。只似乎是按照强心火以及活血化瘀的路数去的,用的却似乎是寒凉药。
但具体为何这样用药,徐一真却并不清楚。
递过药方,大夫吩咐:“三碗熬做一碗,回去便喝了。睡觉前再喝一碗,明早会拉黑便。若拉下黑便了,再喝一碗便好了。若是没有拉,再来找我。”
大夫全程说话柔声细气,对病情效果变化却极为自信。
那人感恩万谢:“多谢大夫,”说着便往口袋里掏钱,摸索了半天只有两枚铜板。
大夫也不说什么,脸上也没见嫌弃神色,收了铜板。
那人离了座,便到柜台前取药。伙计看了药方,麻利的配了药。徐一真看到,伙计也只收了那人两枚铜板。
没来之前,就听闻说保生堂对穷人只收很少钱,而对富人则收重金。外面看病的队伍更是加深了这一印象。
但都不如亲眼看到来得震撼。
肠痈算不得大病,用药也不必名贵。大夫开的方也极为精炼,只有五味药。但即便如此,也绝不能两文钱这么便宜。
但话说回来,这副药本身也值不了多少钱。
“这人看起来虽然贫穷,但不至于连一副药钱也出不起吧?”徐一真问:“何至于此啊?”
王商阳笑说:“药钱虽少,对富人来说,不过是桌上的一盘菜,少了多了并不在意。但对穷人来说,却可能是一亩田里收成,几顿饭。”
“你我身为医者,将心比心,却不可以己度人。你我觉得药贱,便自以为病人也觉得便宜。”王商阳神情严肃起来:“以此心行事,最后只会离心离德,善行做了恶果。”
徐一真躬身受教。
那大夫抽空朝王商阳行礼,却并不近前来交谈,还有病人等着看病。
王商阳还礼,也并不多言。
等他们两个互相见礼完毕,徐一真见这一长串等着看病的人,又见三个桌子空了两个:“那两位大夫呢?怎地不在?”
“针灸与祝由科的大夫,想必在内室为人治疗。”王商阳说到这儿恍然想到什么:“哦,我之前说的给病人做透天凉针法的,便是这位针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