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闷热,老柳树下,小蛮伸出双手,手腕上细小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响声,她将小手伸到井轱辘转柄处,咬紧了银牙,使劲转动轱辘,不一会儿,一桶清清凉凉的水就上来了。
她举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一咬牙,将小木桶往小院提去,阳光照在她背后,她今日穿一件薄薄轻裳,后背已经湿透,雪白肌肤若隐若现。
这时,突然有个神情粗豪的汉子走到她跟前来,向她轻唤道:“小蛮姑娘,宋师爷让你去官牙一趟。”
“哎!知道啦!”小蛮朝曹彬感激的看了一眼后,见他转身走了,就立即原地放下小木桶,取了铜匙将小院门锁好,一路欢快地跑出了县衙,标致的模样儿,引得众衙役伫足围观。
牙行大致相当于现在的中介机构,是买卖双方介绍交易﹑评定商品质量﹑价格的居间行商,而“官牙”则是指持有官方牙帖的牙行,比“民牙”要正规一些。
永泰县城大街上只有一家牙行,那就是王氏肉铺店与武家烧饼店斜对面的那家官牙,小蛮经常跟着宋廷去武家烧饼店吃烧饼,所以官牙的位置自然是知道的。
小蛮走到大街,步子轻快,心情欢悦,她虽不知道驸马爷到底要她去牙行做什么,但是,只要知道他回来了,她的心里就极为开心。
昨天晚上没了他的轻轻呼吸声,她一整夜都辗转难眠,望着黑漆漆的房间,溶溶月光洒进来,有些光影就如同鬼魅魍魉一样,让人看了害怕,害得她裹紧了薄衾瑟瑟发抖,这要让青竹、雪雁她们几个知道,肯定又要笑话她……
记得前些天,她去收拾旁边的杂间,她本想搬到杂间去睡,没想到却被驸马爷阻止了,说这么脏哪能住人,让她不要搬。她只好听从他的话,不搬了。
穿过了小巷,走过了弄堂,轻盈娇俏的身影沐浴在斜阳光浴之中,她身着一袭轻裳,宛若一只蝴蝶,从街道走来。
“幽剑姐姐!”武氏烧饼店门口,她远远看见了手提一把长剑的幽剑,在官牙门口踱着莲步,眼睛不时朝牙行厅堂里望去,显得不耐烦的样子。她叫了一声,可是幽剑好似根本没有听到。
小蛮快步穿过大街,看到幽剑旁边停着两辆马车,她便刻意绕开马车,来到幽剑面前,欢欢喜喜地叫了一声:“幽剑姐姐!”
幽剑上下打量着她,故意板起脸来,戏嗔道:“哟!这小半月没见,小妮子倒白胖了不少……”
“哪有哪有!”小蛮不乐意了,撅着粉唇原地转了一圈,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小蝶,转完,她翕闪着长长睫毛问道:“幽剑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幽剑收起严肃的神色,突然伸手,故意捏了捏她的脸颊,轻笑道:“瞧瞧你,这半月是不是吃太好啦……”揩足了油后,才回答她:“我们都来了,以后就在这住啦!”
“是真的吗?”小蛮瞪圆了水灵灵的大眼睛,不顾脸上被捏出来的那两坨红晕,惊喜地挤着大眼睛,小声问道:“这么说……公主也来啦?”
看到幽剑将马车一指,她不待幽剑说话,就迫不及待跨进了马车里,随着车帘放下,就听到一声惊咦,车里一道温婉的声音传出,“小蛮,你怎么来了?”
宋廷正在牙行厅堂内与牙郎商量租房事宜,那牙郎自是认得眼前这位“宋师爷”,言辞之间,颇为恭敬。
宋廷想要租一套民宅,牙郎介绍了三套宅子,宋廷最终选择了靠近小秦淮河的那一套,便让牙郎带路过去,过了虹桥后,转眼就到了。
这套民宅的主人,据说是十五年前在这里经商的一位庐州大茶商,后来他到汴梁去了,就将宅子挂牌牙行出售、出租。前一任租客是一位读书的相公和他一家子,租了三年,中了扬州府秀才,也往汴梁准备考省试去了。
这套民宅位于县衙西北方向,坐北朝南,门前小秦淮河湍湍而来,有财源滚滚的美好寓意;门前小土坡上,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槐树,宛如一把巨大的遮阳伞,遮云避日,此时夕阳残照,光影打着白色的槐花,折射出一些刺眼的霞光;小土坡下边,种了两排桔子树,因无人打理而长得高高低低,绿油油的,倒也好看。
房屋被四面围墙包围,进了院门,里面呈现出半四合院半天井式结构,正中央有一方天井,主屋坐北朝南,东边是厨房,西边两间夏屋,没有其它的杂屋。不过主屋够大,房间不少,宋廷与众女入住是绰绰有余。
一行人参观一番后,宋廷询问了赵元贞意见,见她点了头,便与牙郎交付了手续、银两,简单布置一番后,就把这座民宅当家了。桌椅板凳之类,主屋都有,倒也方便。
住在这里取水很方便,除了有天井,还有就近的小秦淮河;这里也很幽静,旁边十丈之内再无别的人家,除了隐隐约约的河水流动声外,再无其它声音,夜幕来临的时候,便可清晰地听到远近各处的犬吠虫聒。
是夜,宋廷去春风楼叫了几个菜品,让店里伙计打包送来,春风楼的伙计自然认识这位宋师爷,丝毫不敢怠慢,将宋廷点的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水晶肴肉、松鼠厥鱼等几道菜做好之后,分装了两个梅红食盒,由两个伙计好生送到了新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