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在审讯室外抽着烟, 一脸烦闷。

都他妈的什么事儿啊。

这才一个星期不到, 又死了一个陈家人。

上次是陈家的眷族陈彬死在不知名的异能者手里，这次直接是陈家的客师陈洼挂掉了。

不过, 这一次凶手直接自首了。

——荆璃, 女, 十三岁。

妈的。

李正把烟捻灭后丢进垃圾桶，走进审讯室。

纠察员徐无香的声音平静，“陈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用异能‘洼眼’对你进行窥伺的？”

被询问的女孩稚气的脸上没有波动，一双棕眸澄澈无比, “6月7日, 在他成为妹妹的异能老师之后第三天。”

如此精确的时间, 徐无香和李正都顿了顿。

“而且，”荆璃的声音轻软却缥缈, “我的手机里面有他使用‘洼眼’看我的视频和照片。”

她拿出手机，解开密码, 递给对方。

李正抿了抿唇, 接过她的手机, 点开那视频。

画质一般, 但也能看清楚。

明显是洗脸池里, 一双双足以让人密集症爆发的眼睛正在看着拍摄者。

镜头慢慢移动，浴缸里，地面上，墙上。

只要有水洼的地方, 都有眼睛。

密密麻麻的眼睛，带着无以名状的淫.秽。

就连李正看过这么多的血腥场面，还是被恶心到了。

徐无香撇过头，低声骂了一句。

视频不少，有时候还伴随着轻声的哭泣。

李正看了眼荆璃，没说话。

他又想抽烟了。

最后，徐无香终于绷不住了，说道：“遇上这种事，你应该告诉父母。”

闻言，荆璃有了表情波动，她微妙地笑了，“我马上就和父亲说了，并且给他看了视频，但是，他说‘这是你的错觉，一个中青目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小孩子别老是为了博取眼球做这些事’。”

“我拍下的第一个视频，就被他删了呢。”

这个回答，顿时让徐无香安静了。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盲目了，徐无香瞬间明白，为什么这事到了最后，会以现在的情况收场。

一个把自己的亲女儿送到绝境的父亲，一个中青目猥亵犯。

如果眼前的小姑娘没有觉醒异能，那么到后面，会是怎样？

她不敢想象。

审讯时间结束了。

徐无香开口，说道：“我们会给你一个公平。”

荆璃站起身来，看向她，说道：“谢谢。”

没有激动，也没有控诉，她只是单纯地给了一个回复罢了。

待到女孩离开后，徐无香才垮下肩，揉了揉鼻梁，说道：“组长，你刚刚倒是说句话啊。”

李正的声音有点哑，说道：“说什么？”

“说点好听的，让小姑娘安点心，”徐无香揉了揉额头，“其实这事情，只要陈家那边不插手，她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毕竟，一个有色目出于自卫杀死另一个猥亵她的有色目，以《特殊法来讲，这算是为了自己的名誉而杀人，是正当的。”

况且，她还是未成年人。

李正叼了根烟，说道：“那如果她没有觉醒异能呢？”

徐无香的动作停下。

李正说道：“你猜猜，如果作为无异能者的她报警，我们会去抓陈洼吗？”

“……”

“还是会吧，抓起来，教育一下，然后就放掉，”李正笑道，“但你瞧，现在她也是异能者了，所以我们才可以和她讲‘公平’说‘正义’。”

徐无香表情复杂道：“组长。”

李正站了起来，手指上赤色一闪而过。

烟被点燃，烟雾遮了他的眼，“所以啊，我能说什么。”

一次次选择沉默，他早在很久以前，在那鲜血风沙铸就的边城里，就失去了在那些被他的沉默击垮的受害者面前诉说公正的权利。

因为，他所代表的帝国的公平，从未眷顾过他们。

你们这些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如果有报应的话，快来吧。

他一边抽烟，一边想道。

徐无香看着李正离开，抿了抿唇。

组长是从边城的军队上下来的，明明是正赤目，但不入世家也不效忠皇族，一直待在洛朱市，完全没有升迁的打算。

她叹了口气，却听见秦力那个家伙大呼小叫道：“组长！”

李正说道：“怎么了？”

秦力气喘吁吁道：“陈洼的尸体里，有吸入血异石的迹象！”

他还没说完，就被李正一把抓住衣领，看着往日无精打采的组长，双目刹那间赤红。

“你，再说一遍？”

秦力结巴道：“是血异石，他的眼睛现在完全变成了血晶。”

每一个吸入血异石的人死后，双眸都会变成血一样的晶体。

哪怕那眼睛被变成肉泥，也会晶体化。

李正放开秦力，咬牙道：“好。”

很好。

没想到，那些人渣都敢把手伸到洛朱来了。

荆璃被一个姓张的纠察员带到另一边的房间坐下，为了避免她伤人，所以给她戴了异能抑制器。

她全程十分乖顺，倒是让纠察员格外揪心。

这孩子和他家儿子一个年龄，却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张纠察员看了眼坐在另一边的荆大富，冷漠道：“荆先生，到你了。”

荆大富表情复杂，舔了舔下唇，说道：“我能和女儿说几句话吗？”

在程序上这显然是不可以的，但就在张纠察员准备拒绝之际，荆璃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拜托了。”

张纠察员不由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啊，还是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抱有期待的。

不过这次案件太简单，异力和异力源都找到了，所以没那么严格。

他说道：“五分钟。”

语毕转身出去，带上门。

荆大富本来因为荆璃的话燃起了希望，激动道：“璃璃，爸爸也是不得已。”

“父亲，请不要叫我这个名字，”荆璃恢复了面无表情，说道，“我只想知道，陈洼猥亵我的事情，不只是你知道，对吧？”

荆大富一顿，尴尬道：“你陈阿姨……她也是没办法。”

不得已。

没办法。

“噗。”

荆璃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所以我就活该被牺牲咯？”

她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无数次怀疑起自己母亲的眼光来。

为了这样一个人去死，也未免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