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副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他是跟着查耶维奇混生意最久的人,自然是知道对方脾性的,对方太犟。
只恶狠到了表面,没能在至冬的道上混到一片立足地,偏偏就咬着牙,带着他们这些同样在底层爬摸滚打混日子的小伙们。
向着未知的海外贸易撑起了帆,几年下来也算有了起色,但底子终究太薄。
这一趟投资下来,如被神明打压般处处碰壁,血本无归,这支船队显然已经走到了头,船上几十号人都是要吃饭的。
“头儿,这些年来其实弟兄们也有些个小金库……”大副的脸色似乎有些肉痛,但开口的语气仍是坚定不移。
“拉吉尔倒吧,就你们存的那点裤衩本,想讨个婆娘过日子都得卖血。”查耶维奇摆了摆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骂咧。
他抬头看着那厚重得喘不过气来的阴云,腆了腆他的大肚子站起,那双掩藏在圆框小眼镜下的双眸神色复杂。
“……这些年来我也有几个信得过的同行,回去后我把你们塞到他们手头下,日子过得准比现在滋润。”
“头儿……”大副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那倒霉孩子是吧,这路上你们尽量多教他点混海的本事,就他那精致得不像话的外貌,来头准麻烦。”
查耶维奇皱起眉头。
“去看看他吧,我能罩他多久就罩多久,别指望我给他好脸色,最好让他看见我这副模样的人都躲得远远的最好,看着他我就来气。”
他别过身,将地上的玻璃杯碎渣一脚踢进了大海里,继续望着他的海浪。
闻言,大副笑了笑,也不去戳穿对方那副刀子嘴豆腐心。
不论对方还是谁怎么说,至少在他眼里,对方都是个敢作敢当的至冬爷们。
……
船舱内,两位水手小伙苦着脸,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不知何时已经昏过去的祸斗,将他瘦小的身躯平放到了床上。
“我都看得出这孩子晕船,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啥毛病,吱都不吱一声,这不就等着头儿那狗熊脾气大发雷霆么。”
其中一位皮肤黝黑的水手嘟囔着。
另一位身形健硕的水手闻言叹了口气,找了条湿毛巾,动作娴熟地帮着床上眉头紧皱的祸斗擦干净污渍。
“你还真别说,我长那么大都没见过模样这么精致的小娃子,也不知道他爸妈怎么狠得下心给扔了,这饿了不说,有活害抢着帮手,生怕给咱扔海里似的,乖得怪可怜。”
“把这吃不了几口饭的孩子扔海里,难道还能多省一麻袋稻米……”
他骂咧着,又皱着眉头从祸斗的发丝里找出了一些海藻,表情越发阴沉。
继而他将祸斗的破麻衣掀开一角,露出了其白皙皮肤上的绳索勒痕。
一时间,两个水手的面色都变得及其阴沉,那攥得紧紧的拳头因心头骤起的怒火而拧得嘎吱作响。
“……畜生…怎么敢的啊?”
皮肤黝黑的水手咬着牙,为祸斗动作轻缓地盖上了被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意识深处的那片小角落里。
祸斗仍抱着那失去生息的小赤狐缩在一旁,空洞的钴蓝色双眸里没有任何光彩。
站在他跟前的那位少年依旧面带微笑,仍是穿着造型奇特,标示雷纹烫印的衣服,头戴着往后飘飞两簇绸缎的圆帽,红紫相间颜色。
他弯下腰,将祸斗的下颚用手指挑起,那双同样是钴蓝色的双眸写满戏谑,与他静静对视许久后,嫌弃般将其甩开。
“啧……”少年歪了歪头,抚摸着下巴。
“就因为你怀里的那个假想出来的死狐狸,就连我这个忽然闯入你意识世界的存在都爱答不理了么?”
蓦地,少年一脸不怀好意地将祸斗怀里的小赤狐一把抢过,拎着不放。
祸斗那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顷刻间就被恐慌代替,他瘫坐在地上仰起头,扯着少年的裤腿。
“还给……我。”
“还给我……求你…”
他几乎是在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