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珍珠那边如何烦恼自己这一蝴蝶,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那边黛玉在府中便安心住了下来,每日里在贾母身边承欢膝下,又有三春李纨凤姐等人相伴玩笑,偶尔还有贾宝玉赔笑凑趣,日子倒也无甚难过的。况隔三岔五就有苏州林如海亲笔的书信前来。亲眷虽好,终不及老父亲笔常见得慰人心。而如今黛玉这两方都满足了,心事放下,更是宽怀。心情一好,身子便越发好了。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这日无事,惟独王夫人处正忙乱。黛玉虽不知,探春等人却都晓得是金陵城中所居的薛家姨母之子姨表兄薛蟠,仪财仗势,打死人命,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
一得此信,王夫人焦急万分,立即叫了凤姐过去商议。她姑侄二人皆出自王家,而那薛家姨母,薛蟠之母王氏,便是王夫人姨母同胞的姊妹,此事一出,如何能不焦急。
黛玉与迎春等给王夫人问过安,便告辞退下。回至贾母处说话。
贾母早已知道此事,却是不甚热络。这四大家族,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此时贾母的反应未免冷淡了些,珍珠暗自腹诽,到底是知道薛蟠肯定会无事的淡定呢,还是冷眼旁观的冷漠呢?
黛玉于薛家非亲非故,自是不想说起,三春等人都是人精,见贾母不是很想说起这事,更是不会提起。况她们嘴上虽不说,可心中终是对那草菅人命的薛蟠颇有薄鄙,便能不说就不说。又有那有姐妹就出现的宝玉,插科打诨,贾母上房便又热闹起来了。
果然薛蟠的案子很快就有了新进展,因那应天府上初上任的便是那位贾雨村,正是倚仗贾府势力起复的。初时还想“秉公执法”一番,待知道了薛蟠与贾家的关系后,立即三言两语将薛蟠无罪开脱了。可怜的无辜枉死的“冯渊”,谁让你取这么个名呢?
得知薛蟠的案子了了,薛家即将进京之后,王夫人那阴沉了一阵的脸终于放晴了,便是贾母面前也很不避讳地表示出了自己的喜悦。贾母倒是不置可否。宝玉听得那位听说非常国色天香的宝姐姐要进京了,喜得日日眉开眼笑。他很自觉地将王夫人对那宝姑娘的评价里的“端庄知礼、上京待选”给忽略了过去。三春姐妹是挺单纯地为将有个新姐妹可以一处作伴而高兴。
但这喜悦的期待似乎等的比较久,等的众人先是将喜悦之情慢慢消耗,而后渐渐奇怪薛家是怎么赶路的,因为算着日程,便是蜗牛也该从金陵爬到京了,可薛家还是没见踪影。若不是时常有消息传来说“一路平安,不日即到”,众人还以为他们从这地上消失了一般。而原来的期待之情在一次复一次的“不日即到”中消弭殆尽。到最后,连最最期待的王夫人也变得淡定了。
终于这一日,在门上的人传了消息进来说薛家的人到了的时候,贾母上房内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王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便满面喜色地往外去。贾母便道:“难为她了,这姐妹俩个半辈子没见了。珠儿媳妇,凤丫头去瞧瞧,再有,三丫头也去迎迎。”迎春探春惜春三人素来同进同出,本欲同去的。只是贾母的话已出口,迎春惜春此时便不好去了,便同黛玉一起陪着贾母说话。
外面薛蟠自去拜见贾政,这里薛姨太太带了女儿,入内相见。姊妹们年青离别,再见时已是暮年,不由又是喜又是悲。
待相见毕,便引了入内拜见贾母。贾母是爱热闹的,今见来了远来的亲戚,也是高兴的,含笑待之,命人治下酒席,与薛家接风。
薛姨太太十分感激,贾母便与她寒暄叙阔。一时说道:“年里便听说姨太太家要进京了,我欢喜地什么似的,天天盼着你们来,好一处说话。我老了,就喜欢热闹些。谁知竟到了今儿才见。”
薛姨太太似有些尴尬,道:“也是我那蟠儿胡闹贪玩,一路上走走逛逛,竟走了那么些个地方,耽搁了行程。我半路上又病了一场,才至今儿才到。劳累老太太想着,罪过罪过。”
贾母笑眯眯地道:“姨太太哪里的话,都是亲戚,哪里就这样客气了?”又道:“不知你们的房舍安置地如何了?”
薛姨太太一窒,笑道:“我们家京中虽有几处房舍,只是这十来年没人进京居住了,前些日子也打发人来打扫收拾着。谁想那看守的人竟偷着租赁他人,房屋也破损地厉害,修补起来只怕还需一段时日。我们想着先住我兄长家中……”
要住王家怎么把儿子女儿箱子铺盖都给直接搬贾家来了?珍珠在一旁一边看的津津有味,一边腹诽。
贾母依旧淡定如一,笑道:“这下人们不知事,就该好生教训才是。蟠哥儿年轻,他们便更易欺上来了。”
哈啦来哈拉去,就是不说请他们住下的话,直把王夫人和薛姨太太撩地心痒难耐。倒是一旁端坐的薛宝钗依旧一脸淡笑,端庄稳重如仪。珍珠暗暗赞叹,三春和黛玉看在眼里,各有一番思量。
那边王夫人道:“大哥已点了外放,妹妹竟不知道么?”
薛姨太太急道:“这是真的么,我们在路上,竟不知道。只是这如何是好?”总没有主人出去了,一家子亲戚阖家住进去的礼。那不成了那个什么占什么的巢了么?
那边宝钗笑道:“妈放心,咱们的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将就几日,等闲了,再好好整修就是了。”
薛姨太太道:“我的儿,我是无妨,只是怕委屈了你。”
宝钗笑道:“妈都不辛苦,我一个小孩儿家,哪里谈得上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