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听了忍俊不禁,笑道:“你这傻丫头,怎么嘴上也没个龙头,这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可说得的?”
小果儿此时方知说错了话,面上早红透了,道:“姐姐,你可别告诉人去,我再不敢了。”
珍珠笑道:“你放心,我没那样长的舌头呢!只是你日后可得改一改着脾气,若是让那些碎嘴的听见了,可有你的苦头吃的。”
小果儿听了,感激不尽,道:“好姐姐,多谢你,我晓得了。”
又瞅左右无人时道:“姐姐,太太这回叫你去,你可知是为什么?”
珍珠道:“是为什么?”
小果儿悄声道:“是为了环三爷的事呢!太太说你是个老实从不说谎的人,便想从这里问个准话呢!”
珍珠心中一动,故意道:“环三爷?太太要问我什么话?我可有大半年没见着他了,竟要问我什么?太太为了二爷受伤的事担心还担心不过来呢,那里有空问环三爷的事?还是环三爷惹了什么大的不是?”
小果儿道:“姐姐不知道,那日是环三爷在老爷面前将金钏儿姐姐跳井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给老爷知道的!老爷一生气,又加上二爷结交什么戏子的事,便气得把宝二爷打了那样。”
珍珠道:“胡说,你小孩子家只信口乱说吧!环三爷那两日不都在学里么。”
小果儿跺跺脚,深感自己的八卦被人怀疑而懊恼,道:“我的一个表哥是跟着老爷的,那日可是亲眼见了三爷悄悄和老爷说话呢,哪里有假的?若不信,只管和我同去找我表哥对质去!”
珍珠啼笑皆非,这娃太有媒体人的觉悟了!
咳咳,扯远了。
珍珠忙拦了她道:“好妹妹,别恼,我信就是了,不必说什么对质的话。只是我这话你不好再同谁说了。”
小果奇道:“这是为何。”
珍珠摇头叹道:“好妹妹,我看你不是个糊涂人,怎么在这事上就糊涂起来了?这件事可大可小,说得大些,这是主子们的事,是老爷太太,还有赵姨娘、宝二爷环三爷这些贾府的主子之间的事儿。说得小些,也是贾家人的家务事。咱们是什么人,竟在这里掺和。若是太太听见了这话,寻到了你,你可怎么说?”
小果此时方才明白过来,脸上不由一白,道:“我……”
珍珠冷笑道:“傻丫头,你才知道么?若你说是环三爷把话告诉了老爷,惹得老爷生气打了宝玉。太太定然生气,也定会寻赵姨娘和环三爷的不是。她是太太,又是当家的人。虽不能真把三爷和赵姨娘怎么样,但让他们没个好日子过也是容易的很。可这环三爷和赵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老爷每月歇在赵姨娘屋里的日子可比太太和周姨娘的还多呢!未尝他们就没有个报仇翻身的机会了。便是不能翻身,寻个机会处置个丫头还不成么,何况是你这样的小丫头。太太也未必把你放在眼里,若出了事,只怕也懒得救你的。还有个三姑娘,她虽不待见赵姨娘和环三爷,可到底是亲娘亲兄弟,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落难么?便是不能救他们,却也能发货那些落井下石,陷主子不义的人。”
小果儿听了,脸上越发白了,天上热灿灿的日头,她却仿佛在冰窖一般,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我就说、就说不是三爷说的……”
珍珠听了摇头道:“这也不妥,太太素来不做没成算的事。既疑心了,便是有打算了,若是真问你,定是打定了一个主意,不得个话来不得罢休。况且那些妈妈们也不是吃素的,若是查到了你的头上,你不脱层皮,别想脱身,到时候,屈打成招什么的,便可叫你尝一尝味道了。”
小果儿听到这里,只觉得腿肚子都打哆嗦了,哭道:“这可如何是好,我、我、我……”
珍珠看她哭得这样,到底不好再说话来吓她,便道:“你也别急,我倒有个主意,姑且可以试一试。”
小果儿忙道:“姐姐快请说,若真能救我们一家子的命,便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日后定当报答姐姐!”
珍珠便道:“我这主意其实也简单的很。咱们府里,其余的什么倒也罢了,只这一样最多,那就是人了。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丫头媳妇婆子小厮,一层层,密密麻麻,也难点清了。这人一多,嘴就多;嘴一多,话就多;话一多,是非就多了。我瞧你的嘴就是把不住的。”小果儿点点头,不好意思地一笑。
珍珠道:“我想着你这些日子定是同不少人说过这事儿。若没人问起这事儿就罢了,若是有人问你,你便只管囫囵往两三个人身上推,只说是她们说的时候你听见了的就是了。”
小果道:“这如何使得,不说人家没说过这话。我这么说,岂不是害了别人么?”
珍珠笑叹道:“你倒是个有义气的。——我也不是叫你去害人。只是咱们这里人多嘴杂,话又传得快,偏又不实。上回宝二爷不过是吃茶时说了句玩笑话,便被人听岔了,传到最后竟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小果眼前一亮,道:“姐姐的意思是只管往远了说,往乱了说?”
珍珠点头笑道:“总算明白过来了。”
小果想了一回,虽然不十分妥帖,但为今之计,却也是没法子了。将珍珠引至上房后,便匆匆退下,去寻了老娘等人传话套词去了。
珍珠看她去的远了,方淡淡一笑。
水至清则无鱼,只有水混了,才好摸鱼。也只有那位不得闲,无暇来管她的事,她也才好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