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起来,这管那些小件的帕子之类的就简便多了。而且也常能显摆着给宝玉看,偶尔做个两件香包香袋儿的,也能让人家“睹物思人”。
如此一来,这歧意便出来了。个个都抢着要管轻便的物件儿,那些繁重的例如大毛衣裳什么的理都没人理。
麝月又气又急,满面通红,无法,只得拉拉珍珠的袖子,道:“姐姐,你看……”
珍珠本不想管,但这样子,她永远都交不了班,便道:“罢了,有什么好吵的,老规矩,抓阄吧!”
众人面面相觑,想来也只有这个法子好些,只好看着珍珠写了纸阄。
因晴雯是摆明要撂挑子了,便只管剩的几个人,麝月、碧痕、秋纹、檀云、绮霞。
抓阄后的结果是,麝月还是运气最好,管了宝玉的贴身小物件,例如中衣肚兜等物,碧痕管了各样头饰,秋纹管了古玩珍奇,檀云、绮霞最杯具,还是继续当背景,管着四季衣裳,不过好在每次挑选衣裳送衣裳什么的,都还能到宝玉跟前凑凑眼。
天意如此,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如此了。何况阄儿是当众写的,也是大家当面一起抓得,谁也没作弊。
当下效率便好了许多,珍珠一一分派,说了个清楚明白。众丫头分到了来,可见是聪明伶俐的,那一屋子的东西一个人记不住,分了五六块,自然记得清楚了。珍珠却是累得腰酸背痛,说的喉咙冒烟,足足花了七八天的功夫,方把诸物都交代清楚了。
众人虽对她小心过度的行为有些不以为然,但却很是佩服她,个个嘴上不说,心中却暗暗赞叹:不愧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这么大的,这么多的东西,连个线头都说得清清楚楚。要是我,如何能做得到?而今,她去了,我才有了出头之日!
珍珠这里歇了两三天方好,却不知一场丫头们的争斗战已经在无形中开战了。
而内闭门的日子里,大观园各处却也是暗潮汹涌。
如前所料,到底下人们贪着府中差事轻便,月钱又高,皆不想出去。小半月过去了,竟没有一个人主动来说要销籍出去的。
迎春倒是不疾不徐,依旧优哉游哉地过日子。有时也去议事厅上“听事”,有时便在各姐妹处玩笑。只是邢夫人有些忍不住了。
没多久之后,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便在一次半夜路过大观园西角门的时候,抓到了三个上夜的婆子赌钱吃酒的。这几个人,皆与周瑞家有些远亲。便没有亲,也是奉承周瑞家的才得了差事的。周瑞家的虽也烦这些上赶着巴结的人,但如今她们出了事,到底是觉得被打了脸面了,便也恼了几分。也寻了机会,拿了两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送到迎春那里去。偏这两个又是邢夫人的另一个陪房的侄女儿……
迎春那时正在议事厅,李纨探春都在,听说这两拨人马到了,俱都不说话了。李纨十分忧心,倒是探春,看不出喜怒来,却是一声都不言语。
迎春听了这事,半天不说话。周瑞家的有些得意,王善保家的有些焦急。满院子的丫头婆子窃窃私语。
好容易迎春发话了,道:“王妈妈周姐姐先略等等吧!”便叫了司棋绣橘来,吩咐了几句话。两个丫头依言去了。 不一时,却见邢夫人王夫人各自带了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地来了。
李纨探春忙起身迎了进去。
邢夫人王夫人互相让了让便落了坐。迎春上来便笑眯眯地说道:“扰了太太们的休息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三位妈妈岁数大了,腿脚也不好使了,眼睛也花了,还在园子里上夜,实在是太劳累了。还有这两个丫头,也都到了岁数了。若不是王妈妈和周姐姐寻出来的,竟都不知道呢!咱们这样人家,老太太又那样仁和慈善的,如何能让下人们这样受苦呢?只是,她们几个我是不好做主的,便请太太们的示下。”
邢夫人和王夫人有些面面相觑,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连那几个哽咽求饶的婆子丫头们也呆住了。好半晌,迎春欠身道:“太太?”
王夫人轻咳一声,来之前她早已将事情了解清楚了,只是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一番说辞。邢夫人也是同样的感觉。她已经预备好矛啊、盾啊,准备好与王夫人大干一场了,可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砸吧砸吧嘴巴,邢夫人干干地说道:“既到了岁数,还没出去,想是我们耽搁了人家,就多给几两银子吧!让她们父母来领人就是了。”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实在不好下迎春的面子。
王夫人也点点头,道:“老婆子们年纪大了,就不要分上来了。也多给几两银子,送回家养老就是了。”不过几个老婆子,虽有些作用,但并未伤筋动骨。
司棋一步上前来,道:“还不谢太太的恩典?”
地下跪的婆子丫头们似乎也嗅到了诡异的气氛,让她们不敢诉苦,乖乖地磕了头就下去了。邢夫人和王夫人相视一眼,便各自散了。
诸人方才各自上来回事,可再没有人小看那不言不语的二姑娘了……
此事珍珠并未亲见,乃是芳官转播,据说是她亲眼所见。实况如何,不好评论。只是珍珠想到从前看到的一句话。言道是:古人早熟,大宅门里没有傻子啊!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