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拖鞋,羽田桑还没拖鞋吧?”佐仓澪音忽然反应过来,这屋子里一共就两双,洗澡用的人字拖和常用型棉鞋,“你要不穿我这双吧,我穿他那双。”
“那我呢?”尹泽淡定的问。
“你不是还有双干活儿用的糙布手套吗?”佐仓澪音也淡定的回复。
扔出去回旋镖,最后还是精准的返回了。
“没关系,我不用。”羽田真理却是对这种小事不甚在意,她实际上进门后,一直就只穿着袜子,莞尔一笑,“反正屋主人也说了请便吧?”
“这样啊。”佐仓澪音说着埋头笨拙的给垃圾袋打结。
“来吧,尝尝看。”羽田真理还是在碗槽取了只干净的瓷碗,倒了三分之二,跟竹筷一并递过来,“小心烫啊。”
尹泽接过,有阵阵的感慨。像这种很耗时的东西,他向来是不做的,一来懒散,二来也着实没有经验,初上手,说不得要煮好几只鸡才有所得,太浪费。
丝丝热气儿顺着往上在飘,黄金般色泽的鸡汤在吊灯下熠熠生辉,汤面上漂浮着许多油珠,随着轻微的晃动在左飘右荡,丝滑的紧。闻着还有股党参黄芪的药香。
“真香啊,这是拿的老母鸡炖的吧?”尹泽没急着喝,在吹气。
“对。”羽田真理又给佐仓同学舀了碗,还特意挑拣了鸡翅鸡爪。
“母鸡公鸡炖有什么区别吗?”很少进入厨房重地的佐仓澪音不得其解。
“公鸡没啥油水,没那么纯,反正就是不得劲。科学上的道理我也不知道,但老辈人是这么说的。”尹泽说。
“其实都可以的,只是公鸡肉要细腻些,炖出来的汤相比母鸡会显得寡淡,没有那么鲜美。母鸡的脂肪熔点比较低,炖的时候很容易将油脂给炖出来,这样锻出来的鸡汤自然口感更好。”羽田真理讲的比较全面。
“……这样啊。”佐仓澪音点头。
“哼哼,是不是触及到你的知识盲区了。”某人眯眼打趣的样子像极了家里某银行卡先生聊体重的样子。
“我现在知道了,所以不是盲区了。”佐仓澪音没好气的反驳,“所谓成长,就是从稚嫩到成熟!”
尹泽再吹了一口,清退油花,雪白的汤顿时浮现在眼前,浅尝一口,唇齿间顿时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久久不能散去。
感觉很奇异。
有种莫名的东西行遍了四肢百骸。
不是什么调料,也不是不合胃口。是更难以言喻的东西。
落在高山上的柴板房,俯在门前空地吐舌头的大黄狗,早晨弥漫薄雾的遥遥石路,还有在穿着大裤衩的儿时,夏季清澈夜空上,那些并不遥远的,闪烁的星辰。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有很久没喝过这种汤了。
本来也是,像这种要守着火候几小时的麻烦菜,在快节奏年轻人的生活中出现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参加工作,一个人在外居住后,会发现盖饭和小面才是单身汉终极版本答案,哪怕休息日想犒劳,跟同事朋友出去聚会,也会选烧烤、牛排、大饼披萨这种能给味蕾强烈刺激的美食,饮品那自然是冰镇啤酒和辛辣白酒,休闲的话,则是淡淡清香的果酒。
反正多半不会是泡着枸杞红枣姜片的老汤。
煲一份好汤,最好是准备只2年份以上的老鸡,放血去毛泡水几小时,刚开火炖的时候,要仔细撇去白沫,接下来便要很耐心的守着锅。
上班只为下班的老哥们,谁会有这功夫。
印象里,喝汤最多的场所,也就只有家里了。也就只有老妈、奶奶那样的家人,才会花大半天的心思鼓捣这些,在风都疲惫了的傍晚端上饭桌。
饭点的时候,电视机里的地方台频道在播《你我六点半,讲街坊邻里的那些事,大概是哪层漏水,楼下在抗议、有无良人士高空扔宠物排泄物,引起公愤、居民家中出现巨大马蜂窝,消防战士奋力去除……都是些民生小事,但一家人看的却是津津有味,一把年纪的婆婆偶尔还会对屏幕里那些蛮不讲理,撒泼打诨的同龄老人苛责。
晚饭在谈笑中结束,如果桌上有的话,结尾往往都是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慈祥的老人还会对自己说,这个好,有营养,你再喝一碗吧。
尹泽看着空荡荡的瓷碗,默不作声的轻轻叹息。
“怎么不说话啊?”羽田真理有些没底,“是不是太咸了?”
“没,味道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尹泽轻声说,“能在家里喝到这个,我很开心。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