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999的两个月，他不时溜出去到处走走。在二十年后，国外很多地方仿佛时光停滞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变化，街道还是那些街道，市政设施还是那些设施，人还是那些人，城里的景致、野外的景色，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曹思唯有在这种频繁的穿梭中，才会明显感觉自己还在同时跨越两个时代，活在当下，又活在几乎恒定的未来。

一杯咖啡，两个牛角包，两条煎香肠，一叠煎蛋，几片培根，奶酪，果酱，还有一大杯鲜奶，非常山间国的一份早餐。

即使是吃完午饭不到两个小时，曹思还是胃口大开，满满地全部吃完。

处于绝美的风景中，人的紧绷感一下子消失。

在1999年的国内，在南滨大学，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他少年郎的身体上，隐藏的却是一颗中年男子的心。

而此刻，他真的就纯粹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少年郎，这里没人认识他，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即使是一副纯粹的东亚面孔，也只会被认定为来自东亚发达区域的年轻游客。

他可以轻松自在享受自己的休息日。

消化了片刻，曹思买完单后，背上徒步背包，再拎着相机，很快脱离人群单独走入山间，他要去徒步赏山里的初秋。

一路向上，小城镇逐渐远去，巨大的山谷间，完全的蓝天下，泛蓝的谷底湖水静谧无声，周围及远处山林间黄红间点缀着大量的绿色，还没到深秋，还没黄透红透。

视觉里全是美的享受，曹思轻声自语：“以后要带她们多出来走走。”

站在山麓上，看见一列艳红色旅客火车穿过山洞，再慢慢消失在远处山林间，声音由安静变为纯粹单一的喧闹，又最终完全安静下来，耳边听到的依然是还没离开山里的鸟儿鸣叫声。

一路用中画幅相机拍照，135相机在这样的景致面前，画幅太小，能洗印出来的片子清晰度不够。

越往上走，山林间的植被分布越发不同，走到一个无人的山峰顶时，四周远眺，山谷的上下端，宛如一个七彩颜料盘。

曹思坐下喝水，架起的摄像机在记录延时视频。

恩加丁山谷整片区域，是尼采经历精神涅槃的地方，在这里他思想仿佛升华到了一个阶段。曹思在后来阅读尼采的著作以及对他进行评述的一些作品，对这个地方就有了一些印象，今天来到这里，时空交错间，19世纪后期的尼采，20世纪末期的曹思，似乎产生了一些哲思的共鸣。

当然曹思并不狂妄地认为他有资格比肩这位历史上褒贬不一的伟大思想家，但在阅读的那些瞬间，顺着尼采的思绪流延伸，自己的思维边界好像被撑开到无限的远方，抵达人类思想深渊的极致，以及宇宙空旷的虚无之处。

太阳逐渐升了上去，心旷神怡伴随着对自己内视的孤独感，让曹思在火热与冰冷中反复跳跃，正如他在1999与2023年间的错觉中反复切换一般。

收起设备，下一刻曹思已经出现在了山间国的热闹大城市苏黎世里。说是大城市，不过是数十万人口，在国内，也只不过是一个中等县城的人口数量。

但它却让匆匆赶来购买伴手礼的曹思，感受到了安静。

它拥有让人觉得世间美好的魔力，干净整洁的街道，密布着各式商店，再远望，阿尔卑斯山上的一层层色彩赫然入目。

曹思自语道：“或许，在1999年重新开始，我也帮助把母校南滨大学建得如此美丽？”

走在细碎石板拼接而成的街面上，曹思默默想了很多。

快速买了一批当地特产，有珠宝首饰，有名贵手表，有当地特产美食，存放起来，总有用上的一天。

再下一刻，曹思出现在了校园，他走进文学院的办公区域，敲开一间办公室门。

“请进！”卢小敏高亮的声音响起。她在军训期间不能离开，要随时响应班里的事情，也要及时处理不少学院领导安排的杂务，所以傍晚六点她还没有下班，其他三名年轻同事已经早早走了。

曹思推门而入：“卢老师，过来看看您。”

卢小敏忙笑容满面坐起，曹思从礼品袋子掏出四盒山间国特产巧克力，还有四瓶当地的红酒，一一放到卢小敏办公桌上。

“这是？”卢小敏忙关上门，这是她研究生毕业、当上辅导员以后，第一次收到礼品，没有任何经验，只知道赶紧遮挡别人视线。

“这几天没有去军训，很麻烦卢老师帮忙，托人带回的一点外国礼物，麻烦您给办公室老师分分。”

“怎么好意思？小事一桩，举手之劳。”卢小敏假意推辞。

曹思又单独掏出一个盒子，“这个小东西是专门给您的。”

卢小敏下意识接过，打开一看，亮灿灿一条手链，施华洛奇的水晶制品。

“这个太贵重了，不能收！”

“卢老师，不值钱不值钱，水晶做的。”

不等卢小敏再说话，曹思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