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做采访的,社里停了我的外派任务。我家里人也不知道我在这儿,我不想让他们担心。”阮沅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觑着秦亦峥的神色。
秦亦峥没有立刻接口,显然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撵人。
阮沅想起伍媚跟她讲过的名言:做女人就要像男人的那/话/儿一样,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可她偏偏向来习惯做强硬派,好吧,阮沅决定试试伍媚的建议。
“顾子夜,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如果你丢下我,万一那个工厂主的人找到我,完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这样有侠气,呃,有大侠风范的人应该是看不下去的吧。”阮沅并不擅长拍马屁,这几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的。
秦亦峥淡淡瞥她一眼:“别给我戴高帽。”
居然油盐不进,阮沅的驴脾气立马上来了,她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顾子夜,如果你一定要撵我这受伤人士滚蛋,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还得麻烦您把我送到酒店。反正你也没有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觉悟,半路撂担子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你住哪个酒店?”
竟然真的的要丢下她,阮沅瞪大眼睛盯住秦亦峥,无声地表达着自己对他的愤怒。
她的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此刻已经露出一点原先的肤色,一张脸有些像三花猫,唯独眼睛亮晶晶的,简直比天上的明星还要亮。
“你不说我怎么让阿璋去帮你拿行李?”秦亦峥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啊,又是我跑腿!”原本正在幸灾乐祸的青年没有料到老大竟然会支使自己去做这些琐碎的小事,一张脸顿时皱成一团。
“我住在喜来登酒店305房,房卡还有贵重物品我都寄放在总服务台的保险箱里了。”阮沅语气雀跃:“我登记的名字是zoe ngun,因为我是八月十五日出生的,所以保险箱密码是0815。”
阿璋愤愤地瞪一眼阮沅,拿起车钥匙气鼓鼓地往外走,一面走还一面嘀咕“还不是大嫂呢,就要卖命,阮沅要是真成了大嫂,咱还有活路吗?”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让秦亦峥听见,是以声音压得很低。
阿璋离开后,屋里就只剩下阮沅和秦亦峥他们两人。阮沅私心里想和他说说话,然而秦亦峥却坐在了离她不远的一把竹椅上,闭目养神起来。这态度摆明了是不想和她搭话,天生有反骨的阮沅眼珠一转,你不是闭目养神吗,我偏不让你安生。
桌上恰好有纸笔,阮沅摁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秦亦峥果然在录音笔里发出噪杂的背景音时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我得把录音笔里的音频文件整理成文字版。”阮沅笑得一脸无辜。
秦亦峥哪里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机,淡淡道:“你似乎不懂孟加拉语。”
“难道你懂?”阮沅不服气地反诘。
“不好意思,我恰好懂。”说完这八个字,秦亦峥再次闭目养神。
阮沅有些挫败,和这家伙交锋,好像她就没能占到上风,真是郁闷。她弯下腰,气恼地握住笔试图写字,可是才收紧四指便觉得掌心的伤口火辣辣地痛起来,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啊”。
“把笔和纸给我。”秦亦峥忽然开了口。
阮沅以为他是恼她不问自拿桌上的纸笔,咬了咬下唇,恨声道:“小气鬼,喝凉水,给你就给你。”
不料接过纸笔的秦亦峥却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然后一点都不客气地吩咐道:“重新播放。”
这下阮沅傻眼了,“喂,顾子夜,你要干嘛?”
“你很吵,会影响我睡觉。”说完秦亦峥便径直从阮沅手里拿过录音笔,然后按下重播键,又拿起笔刷刷地在纸上写起来。
阮沅赶紧挪过去,伸头一看,彻底呆住了。他居然正将录音笔里的所有对话用速记符号记录了下来。其专业性和流畅性让阮沅这个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都有些自叹弗如。
“顾子夜,你怎么会速记?”阮沅相当好奇。
秦亦峥没有搭理她,他连头没抬,只是兀自记录个不停。阮沅看着纸上他秀朗的字迹,暗暗决定一定要收藏好这张纸。
“原来阿米佳也想过要从工厂里辞职啊,但是艾德里那个老色鬼居然以扣发工资来威胁她们。”因为先前阿米佳和她交谈时一直是英语和母语夹杂着使用,所以她说的话阮沅几乎都是听得半懂不懂的。此刻被顾子夜翻译过来,自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秦亦峥这么一路听下来,对阮沅的卧底经历已经知晓了大半,说实话,此刻他对阮沅多少有点另眼相看的意思,毕竟看她的言谈举止吃穿用度,定然是出身富贵,富家千金能有这样赤忱的襟怀,到孟加拉国来调查当地劳工的生活境况,还不惜以身犯险,虽然冒失是冒失了点,但这份情怀还是很了不起的。
“顾子夜,你说我到底是哪儿露陷了,这才叫艾德里发现的?”阮沅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问了出来。
秦亦峥手里的笔顿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你没有说梦话的毛病的话,我推测是那块蛋糕。孟加拉国的生活水平非常低下,那块蛋糕你应该是直接丢进了垃圾桶,如果早晨捡垃圾的人看见了,十有八/九会捡起来吃掉,那位工厂主估计无意间看见了。”
“不会吧,难道竟然是那块破蛋糕坏了我的好事?这也太倒霉了吧。”阮沅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阿璋回来时就看见阮沅凑在秦亦峥的身边,而他那英明神武的大哥正在奋笔疾书。
放下行李的阿璋跑到前头一看,心情顿时无比悲愤,他为了这女人跑腿也就罢了,反正小弟替大哥堵枪眼都是天经地义,何况跑跑腿。但是大哥你居然在帮她做“作业”,这根本就是“昏君”所为啊,这叫心中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我情何以堪?
于是乎,为秦亦峥很是抱屈的阿璋重重地清了清嗓子道:“阮记者,你的行李我都给你拿来了。”顿了一下,他又转向秦亦峥,语带埋怨:“大哥,你早上四点多才睡觉,怎么不趁着这会儿补眠?”
“没事儿,就好了。”说完又是一阵疾书。
原来他刚才闭目养神确实是为了补眠,阮沅觉得心口像被叫愧疚的小虫子咬噬,讷讷地开了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睡得这么晚。”
“好了。”随着秦亦峥按下录音笔的暂停键,写满速记符号的纸张也递到了阮沅面前。
双手接过这张纸,阮沅觉得胸腔里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秦亦峥却起身往里屋走:“我进去补觉,有事情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