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眼镜过来打圆场:“有话好好说,秦先生是吧,喊您过来主要是因为阮小姐说她没有带现金,因为双方都有责任,所以被她打伤的那几个人的医药费你们只要承担一半就是了。”
打伤了几个人……她的身手什么时候有这么好了吗?秦亦峥暗暗纳罕。不过出于一贯的谨慎,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开了口:“钱所,我想了解一下事情的始末,不知道方不方便?”和这句话一同递过去的是一张雪白的名片。
眼镜起先只是轻慢地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然而当视线触及到名片上的头衔时,他的左手立即也凑了上去,两只手将名片接了过来。
在蔺川这个城市,有好些个姓氏看见了是要绕着走的,比如苏,比如商,比如骆,这些世家在蔺川绵延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根深叶茂,一片芽叶,一根枝桠都轻易动不得,就像《红楼梦里门子给贾雨村的那张护官符,若是想在这个城市里“混”下去,便要擦亮眼睛,带上脑子。而现在他手里拿着的这张名片,上面男人的头衔赫然是非凡置业的老总,一介地产商固然有钱,倒未必能让他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名片,可非凡的背后是顾家,是商家,他确实惹不起。
“事情是这样的……”
阮沅此刻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实没有学到家,因为在这之前,她不知道只要换一种语气,换几个词语,就能立时把自己的立场从南墙移到北墙。
秦亦峥微微挑了挑嘴角,以一种笃定的眼神看着对面的钱振:“那钱所的意思是——”
阮沅就站在不远处,这样的秦亦峥对她而言,有些陌生,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其实她何曾对他熟悉过,那些她自以为看见的“他”不过是他给她看见的而已。
“关三这一帮人,一直是我们重点监控对象,这次他们敲诈勒索,性质比较恶劣,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完美无瑕的官话,难怪有人说“官字两张口,一个欺上一个瞒下”,阮沅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而秦亦峥却似乎并没有任何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他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那就辛苦钱所了。”说完又转向阮沅:“没事了,走吧。”
阮沅没有吭声,她想起了陆邵程,那个年轻的大男孩,他不是她,身后有家族的庇护,她必须替他把这次的事端解决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于是她别开眼睛,有些生硬地说道:“我还有朋友也被一起带过来了,你先走——”
她话音未落,钱振已经接了上去:“阮小姐放心,和您一块儿来的那位朋友应该已经在外头等您了。”
阮沅有些恼火地瞪一眼钱振,终究还是沉默地迈开大步,走在了前面。秦亦峥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陆邵程果然已经出来了,看见阮沅,他有些激动地迎上来。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个人的异口同声叫秦亦峥的眉头不觉蹙了蹙。
阮沅才要说话,陆邵程已经发现了站在阮沅斜后方的秦亦峥。男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羊绒大衣,同色系的西裤下面是黑色的系带皮鞋,上等人,精英,和阮沅是一个世界里的人。陆邵程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上的羽绒服鼓鼓囊囊的,他有些难堪地将手插进羽绒服的衣兜里,不想让自己手上的冻疮被对面的男人看见,然而随着动作,羽绒服却发出一阵光滑面料特有的的声音,他的脸上立刻火辣起来。陆邵程忽然觉得一分钟也无法再待下去。
“阮小姐,那我先走了。”
“哎,等等。”情急之下,阮沅伸手扯住了转身欲走的陆邵程的胳膊。
“阮小姐——”陆邵程有些错愕地看着阮沅,莫名其妙的,他的耳朵慢慢红了。
秦亦峥的眉头又蹙起了几分。
“秦亦峥——”阮沅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开了口。她并不想麻烦他,可是等她辗转托上关系,或许这个无辜的大男生已经遭了池鱼之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