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又说了一些客套话。
真实的含义宁秋砚能理解。
他又说了一遍:“我会尽快还钱的。”
电话挂断了。
苏见洲来得比预计时间晚一些。
宁秋砚戴着往常那顶黑色毛线帽坐在打烊的n°门口,他好像瘦了些,身上穿着厚实的羽绒服,一只手揣在兜里,叼着吸管喝一瓶老板给的热牛奶。
酒吧里有热牛奶这件事,和宁秋砚在夜场打工这件事有同样程度的可笑。
苏见洲远远地就看见了他,喊了一声。
宁秋砚脸只有巴掌大,眼睛圆圆的,表情有一点懵。
走近了,才发现他果不其然又在听歌。
“新耳机?”苏见洲从他耳朵里拿掉一只,“坏掉的那副终于舍得换了?”
宁秋砚把耳机拿回来,脸上一热:“别人送的。”
接受别人的礼物总让他觉得不好意思,苏见洲之前就说过要给他卖新的耳机,是他自己不肯要。
他跳下台阶,把牛奶瓶放到地上,第二天有人回收。
回头看见苏见洲表情玩味,只好补充了一句:“去渡岛献血的时候,关先生送的。”
苏见洲开玩笑般说了句:“你的捐助对象果然很壕。”
他们肩并着肩走在深夜的广场,都穿得很厚。
像两个行走的面包人。
他们去了常去的烧烤摊,面对面坐在帐篷里。
老板说很久没见到他们了,附赠几瓶啤酒请他们喝。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苏见洲问起献血的事,又说,“脸这么臭。”
苏见洲比他大几岁,两人是在一个老师那里学琴时认识的,已经认识差不多十年了。这些年除了苏见洲放弃学琴去念医学院的时候,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比起朋友,苏见洲更像是哥哥。
宁秋砚认为有些事无关紧要,或者说了也没有用。
他没有提那个带手铐的男孩,也没有提自己被枪声吓得差点掉进湖里和曾在献血时断片的事,毕竟说了也只能引起不必要的担心。
“那里的人都很好,很有礼貌。”他说了管家康伯,还有凌医生,“他们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卖血的。”
苏见洲皱起眉:“你本来就不是。”
宁秋砚想起那一大堆送来食物和营养品,说:“我是的。”
苏见洲说:“那关珩呢?你见到他了?”
宁秋砚心轻轻地乱跳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说:“嗯。”
苏见洲又问:“怎么样,他长得是不是和照片上一样啊?”
那照片在网上疯传过一阵,宁秋砚接到渡岛的联系邮件时,还和苏见洲一起讨论过关珩本人会不会完全不是照片上的样子。
宁秋砚说关珩比照片上要好看很多。
苏见洲感叹了几句,说关珩真是不幸,老天给了他财富与美貌,却没有给他健康。
有的血液病患者,终其一生都与病魔做抗争。
有的,则康复后再复发,希望殆尽。
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在抗争中胜利,重新获得健康的身体。
关珩苍白的脸色,让宁秋砚没有办法对苏见洲的话进行反驳。
苏见洲点了菜,又问他关珩这个人怎么样:“和你说的管家他们一样好?还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富二代啊?”
任何人脑补关珩,可能都会这样认为。
宁秋砚摇摇头:“他不一样。”
关珩是不是富二代这点宁秋砚并不清楚,他们虽然见过面,但实际上他对关珩一无所知。关珩的确不像大众想象的那样,可是也并不平易近人,宁秋砚找不到很好的形容。
现在回忆起来在关珩房间里他们单独说的那些话,那些具有强烈暗示意味的句子,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好像有点太疯狂了。
可能是因为生病了,才让关珩那样?
苏见洲:“哪里不一样?脾气不好?”
宁秋砚找不到合适的形容:“不……”
去回想关珩,只会让他产生一些类似心脏麻痹的反应,让他有点慌,“我说不出来。”
帐篷里很温暖。
有烧烤的香气。
宁秋砚开始觉得热。
他摘了围巾,又脱掉了外套。
刚说了几句话,苏见洲忽然看着他的脖子,问:“你脖子上怎么了?”
宁秋砚不明所以:“什么?”
苏见洲让他头低一点,一边扳看他的脖子,一边得出结论:“有两个已经结痂的伤口,创面比较小,看起来像两个小洞。”
宁秋砚呆头鹅一样坐着:“有吗?”
“有的,就在你耳后那个心形纹身下面一点。”苏见洲问他,“你在哪里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