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晋家大少爷晋流风特来拜会。”
“他不去找宋氏家主,来这南苑书房找我却是为何?”宋圭硕明知故问,兀自笑了笑,“我一向只负责贩卖私盐这一块的生意,其他的事,一概不知,其他的人也一概不见。江湖上也说我们宋家无兄弟不如表面上团结,我想,他不会不知道。”
管家眉宇间隐隐闪过几许忧色:“晋流风现在就在门外。”
“哦,那就让他多呆一会吧。”宋圭硕微微一笑,脸上说不出的嘲弄。他伸出修长的手来回抚摸着桌上的玉麒麟,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暗自低语:这明家送来的礼物,倒是很有诚心嘛。
故意挨了三刻,墙上暖炉里的红碳已经燃尽。宋圭硕在桌前的宣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方才抬手示意管家“请客人进来吧”。
幸亏这晋家大少爷一贯好涵养,晋流风依然笔直地站在门前,纵然心头百般不悦,面上也是挂着笑意。他不喜争执,也素来反感节外生枝。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使命,他是代表晋家的意思来向宋家示好的,而不是冒冒失失为了一时意气来与宋家结怨的。
如今这管家出来通报,虽然只说了一句“请”字,还无意间打断了晋流风对《张丘建算经》里的一个有趣问题的思考。晋流风依旧对着管家风轻云淡的笑了笑,笑容如冬季过后回暖的春风,双眸里平静谦和,就像是上好玉石处处透着温雅。
“晋家大少爷,失敬失敬。小弟适才在临前人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一时间抽不开身,让晋家大少爷久候了,实在是失礼。”宋圭硕语气甚是亲热,又朝晋流风拱手以示赔罪,但身子却不曾离开坐塌半步,虽然是冬季,但是这样的“待客之道”显然很是傲慢无礼。
“无妨。”晋流风短短两字,笑吟吟望着一脸“热情”的宋圭硕,像是斟酌着用词,最终还是摇摇头开口道,“仿品何必劳费圭硕兄临摹?真迹在晋家书圣殿中悬挂,若是宋兄喜欢,小弟可以讨来赠给宋兄,就当是见面礼了。”
晋流风的这几句话不是挑衅,甚至用词都非常诚恳真切,但在宋圭硕的耳中绝对谈不上好听,只可惜这些话一来礼貌至极二来句句属实,宋圭硕脸上不禁一变,他略微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名家字帖的事,咱们改日再聊,却不知流风兄远道而来,是所为何事?”
“小弟此行,只为了与圭硕兄探讨一下令妹宋天钰与胞弟飞叶的婚事。”晋流风倒是直接,这种世家联姻的事情的确不需要卖关子,现在这个急需强强联合的时期,节省时间才是最为要紧的,至于那些什么被怠慢的闲事,自己为逞口舌之快的闲话,压根没有必要浪费太多时间耽误今天的重点。
宋圭硕倒吸一口凉气,我就知道这小子是来放大招的。
晋流风面容清俊,性格温和,说话淡然柔和、礼数周全,但是宋圭硕却已经感到了一种压力——眼前的人看着倒像是温润的美玉,周身却又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从之前的傲慢无礼到现在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宋圭硕只觉得浑身不太自在,关键是这种单刀直入的问话,自己平日就算是再晶莹剔透八面玲珑也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答应了能人异世甚多的晋家,势必得罪强盛专横惯了的明家;答应实力雄厚的明家,又会得罪摸不到底的晋家。
他必须用足够多的时间和足够多的筹码来评估与任意一家联姻的利害关系。——毕竟宋家都是天生的商人。
“小弟得先替天钰向流风兄道个歉。舍妹一向任性刁蛮,此事待小弟与她商量之后再作定夺。”
“行,七日之后,且让飞叶登门。”这话不是商量,而是通告。晋流风纵使性格温和,但是此行代表晋家意思,话已带到,能够简洁明白让大家都弄个清楚当然更好。谈话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再多言和客套的交流都没了意义。他推开门便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那就不打扰圭硕兄研字习帖的雅兴了。”
“晋家不止是行动快,消息也很是灵通啊。”目送着晋流风走远,宋圭硕唯有苦笑。
唐流苏因为对莫雨萧的好奇,不禁一路跟随着这位老前辈到了宋家。在随意走动的时候又恰好无意间听到了宋圭硕和晋流风的对话——现在的江湖格局已经有点难说了。
传言晋家不喜纷争,看来传言都不太可信,毕竟,晋家可是一直身在江湖之中。
宋家大公子宋程安早年与唐家私交甚好,无奈英年早逝之后唐家就断了和宋氏的这门联系。
明、晋两家都是在笼络着宋家,而无论宋氏拉拢了谁,都必然是会对唐家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