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拿刀的汉子也跟着飞了出来,摔在地上,只大叫一声便捂紧了自己的胸口。
他已经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恐怕以后都不能拿刀了。
剑影、刀光、兵刃相接的声音还没有停,船越行越近。
断裂的兵器和受了重伤的人,一个接一个地飞出。
七个、八个、九个……十七个、十八个、十九个……二十七个、二十八个、二十九个……
三十个躺在地上身受重伤,吐着鲜血的壮汉,三十把已经从中间断裂开来的兵刃。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当他们冲进去的时候,动作矫健迅速,没有说话。
当他们飞出来的时候,依旧动作迅速,依旧没有说话——
这是没有说话的机会。
唐流苏的冷汗已经滴了下来,他叹道:“这里面有用剑的高手。”
踏雪公子苦笑道:“你不觉得这种能用剑击碎长刀的剑招有些熟悉吗?”
唐流苏沉默了良久,缓缓道:“你是说他……”
踏雪公子漠然道:“我只希望是我看错了。”
两个人沉默了,唐流苏没有再问下去。
船已经停靠在了岸边,然后两个人就慢慢的走入了树林。
他们好像都没有看见地上的断裂的长刀反射出的刺眼光芒,也没有看见在地上捂着身体呻吟的受伤大汉。
他们走进了树林,距离那散发着耀眼的剑气和逼人的剑影更近了。
可是,当他们走近树林看清楚里面的人时,眼睛里却都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风吹木叶,阳光满地。
剑影如风,没有停下,却也没有伤到他们。
良久,剑已经收了回去,穿着布衣的男子回了头——
“你们来了多久?”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却显得格外令人陌生。
三名高大的汉子没有动,红衣小姑娘也没有动,只有那背着剑的少年剑客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来了很久?”
唐流苏和踏雪公子点了点头。
那剑客依旧没有回头,却用一种说不清情绪的声音,带着哽咽道:“其实你们不该来的。”
唐流苏懂了,踏雪公子也懂了,所以两个人依旧点了点头。却并不开口说话——
他们已经看见了,也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青年剑客已经转了身,他的语气有些冰冷,他看着踏雪公子,看着唐流苏缓缓道:“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们的关心,然后应该为自己感到可悲?”
踏雪公子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说?”
唐流苏却是在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熟悉的人叹了口气,用不熟悉的语气道:“虽非我愿,但无法选择。”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的。
杀手出生的唐流苏自然和清楚。
熟悉天下所有秘密的踏雪公子自然也很清楚。
就算知道所有的事情,但也未必能看清所有人的心——
事是死的,做了就是做了,不会因为当事人的不愿承认就变得没有发生过。
人心是活的,他可能是你很好的朋友,却转眼把你卖了去交换利益。
他甚至可以把上一秒的海誓山盟变成下一秒的薄情寡义。
谁知道呢?亲情、友情、爱情,在有些时候通通都变得单薄如纸。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熟悉的,但语气和神情却都已经变了,变得分外陌生——
“你们不该来的。”
唐流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板着脸,看不清情绪:“你又何必一次次问我的名字,何况这个时候,我也犯不着再跟你们攀交情吧?”
踏雪公子问道:“只要你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就好。可你自己真的清楚吗?”
那人仿佛被蝎子的针给扎了似的,面色变得很苍白,也很凄惨,他也在问:“我在干什么?我真的清楚吗?”
唐流苏笑了。
踏雪公子居然也笑了。
他又变得熟悉起来,他又变得有血有肉,他又变得活生生而不是冷冰冰的——
他冲上前拥抱了唐流苏,也拥抱了踏雪公子。
“你们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无论我是谁。”
唐流苏的手很温暖,身体也很温暖,他也紧紧拥抱着他,“我当然一直都知道你是谁。”
踏雪公子也不像远离尘世的仙人,他的手也很温暖,身体也很温暖,他也紧紧拥抱着他:“记住,你永远都不会变成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