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尸身化作邪祟,但生前都是活生生的人。
人死卵朝天,自己这行当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算是给逝者最后的体面。
于情于理,马虎不得。
第二具是位少女。
看得出来,生前的容貌很是俏丽,但死后同样归于衰败与颓萎。
付之一炬,一桶足矣。
第三具是位猎户,死因也是奇特。
在一片林子里突然大吼了起来,随后满地乱转,一头钻到了山崖边。
不幸坠崖,头颅摔了个稀烂。
李长生看着画卷中,那流淌出来的脑浆渗入地面,很快留下一层暗红色的干涸痕迹,也是不知说些什么。
虽然知道,多半是妖邪作祟,害人性命。
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谈这事儿早已发生,就算自己去通报死因,谁信?谁管?谁在乎?
如此世道,先顾好自己,再去想其他吧。
只是东山那片林子,在李长生心中被划上了重点。
在灵清净魔咒的作用下,剩下的着两具尸体焚化得也很快。
李长生成功在天明前看过三人的走马灯。
剩下的两人分别给了《描眉画黛术》与一枚翠绿的果子。
山精果。
算是一种天材地宝,不算太过稀少,一座山能翻捡出三四枚的那种。猎户与山户若是有幸捡到,能换不少银子。
入口之后细细咀嚼,津液酸甜,口齿生香。
于腹中化作暖流,滋润着丹田中的干涸。
李长生情不自禁地打起了拳,也是沉醉于功力猛涨的快感之中。
这一枚山精果下肚,被炼化后增添了大概一年的功力。
不少,但也不算多。
功力越高越难攀升,而天材地宝吃多了效果也会减弱。
若是天资不够,便只能靠水磨功夫日积月累。
由此可见修行之艰。
这一夜,焚尸匠们的惨叫声很是频繁,负责驻守的兵卒也是镇压了一夜。
以往平均下来,每天差不多要死三名焚尸匠,但光李长生听见的动静,已经有七名“同僚”遇害了。
更别提有时候连声响都来不及发出,便横遭了不测。
缠锁的铁链被一圈圈打开,李长生拎桶出门。
西山义庄跟打了场遭遇战一样,愈发残破与狼藉。
本不欲向这里拨款的官府,也不得不派匠人来修缮。
见李长生精神奕奕地傻笑着,薛忠高虽然暗骂着傻逼,但也还是多了几分认可。
不管手下是牛马还是骡子,能干些总归是好事。
以往那些凶煞些的尸体,只能靠张麻子、郭谝子二人处理,现在手下又多了员“大将”,哪怕薛忠高依旧瞧不上这憨傻儿,总归态度也是好了些。
任务艰巨,铜板却是不变,只是早饭赏了顿白面馍馍。
幸存下来的焚尸匠,心有余悸中带着麻木,只在抢食的时候有了几分生气。
没跟他们抢剩下那些,李长生在宣布解散后,也是再度出门,闲逛去了。
网络确实是好东西,足不出户便可知晓天下事,简直堪称作弊。
眼下的李长生只能苦哈哈地慢慢探索,虽然新奇有趣,但过程实在繁琐艰辛。
在昨晚等待尸体焚化时,在两种道路皆是迈出步子的李长生,也算是在这方世界有了喘息的资格。
有了心思之后,他也是为自己定了些计划。
短期的目标自然是窝藏在义庄内,靠焚尸换取奖励提升自己,闷声发大财。
虽然邪魔肆虐,妖鬼横行,但焚尸的义庄闹出人命基本都是尸变,其他妖魔来此行凶的先例几乎没有。
其中缘由,目前的李长生还没条件参透。
但已身具道行,且有灵清净魔咒这等法诀傍身,义庄反而成了目前最安稳的藏身之处。
长期的目标比较杂乱模糊,毕竟李长生远不像前世考大学一样前途明确且有大量参考资料。
修行这是绝对的重中之重,而在此之外,李长生在隐藏自己并有能力自保的同时,也想尝试着能不能暗中参与一下时局。
虽然这里早已不是原来的世界,但建奴入关、妖魔猖獗这种糟心事,李长生并不想看到。
官差四处张贴着告示与通缉令。
陕西那边流贼闹得凶,听说什么“闯破天”、“射塌天”、“过天星”等大流贼,正朝着山西这边儿逼近。
连太原府这里都有流贼的探子潜入。
街面上不时有背着令旗的旗卒驰过,锦衣缇骑的现身频率也是高了不少。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座并州核心城池,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已经嗅到了战争与杀戮的腥风。
但这些风雨暂时还不会落在李长生头顶,因为焚尸匠,太卑微,太低贱了。
哪怕太原城陷落,义庄这类晦气地方,那些眼红于粮食与女人的流贼都不屑一顾。
就像你杀了仇人,占了他的大院,会去找那个负责掏大粪,清理茅坑的老奴麻烦吗?
当然,若是碍眼,杀了也就杀了。
所以这种已经变质的起义队伍,在李长生眼里同样该杀,顶多和建奴该死的缘由有所不同。
走走停停,看看听听。
虽然都是口口相传的东西,但听得多了也总能琢磨出有用的信息来。
就比如菜场与米店门口的抱怨,酒楼面馆里掌柜小二的抱歉。
资源管制而导致的物价上涨,已经开始显现了。
就连杂面馍馍,都涨了起来,害得李长生比平日少吃了好几个。
傍晚回了义庄,破损的房屋倒是差不多修好了。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实用,美观之类的附加属性在这里通通为零。
只要保证起尸后跑不出来,乖乖被军兵剿灭,就算合格。
薛忠高带来了不少新补的焚尸匠,神色惴惴不安,眼神复杂地偷偷打量着“前辈”。
不知今夜又要死几个,李长生索性也不再记他们的脸。
只一把抢过载着两具尸的推车,朝薛忠高笑笑后径直回了屋。
后者也不恼火,也是难得在上班期间漏了个笑脸。
在新人老人同样惊诧无语的目送下,丙字三号房再次成了最早被锁上的焚尸房。
入夜,默诵着咒法,等待尸体焚化的李长生,只听焚尸炉的烟囱传来一阵翻滚声。
正当他悄然摸起铁锹的时候,一位身着红白衣裳,蹭了一身黑灰的不速之客闷哼着从火焰中滚出!
好家伙!
圣诞老头儿!?
不对,圣诞老姑娘!?
没看清,不过不打紧。
来者是客,李长生论起铁锹便是当头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