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许老汉手往桌上一拍,难怪别人瞧不上自己那碗黑漆麻糊的东西。
“楼先生,小老儿能否和您学学这门手艺?”
许老汉起身就向着楼毅一拜,却楼毅一把扶住胳膊。
“许老先坐着,这事儿好说,好说,咱们先把这顿烧肉吃完。”
毕竟忙活了这一阵,楼毅可不是为了在老头儿面前出个风头,而是肚里馋虫闹得慌。
就在三人大口吃肉的时候,小铺旁边的通城大街上,一队仪仗从内城方向走来,浩浩荡荡从小铺旁边经过。
许老汉端着口小碗,远远望着那些人,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颜奴的排场是越来越大了。”
楼毅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只见那五明扇下,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斜卧在宝座椅上,前后香车六乘,还有宫奴、卫兵近百人随伺,比起自己在云襄国的排场,也不遑多让了。
“这就是那位前朝大奴颜青山么?”
此人楼毅倒是第一次见,但白狈在这阴山郡外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倒是时常听到那些市井小民提及此人。
阴山郡城乃是旧时东临国的国都,东临国因宦官当道,皇室孱弱,五十年前被大虞吞并时,几乎是不战而降。
大虞朝能不折一兵多出这一郡之地,那群宦官可谓是居功至伟,而在这些阉奴之中,又以大太监颜青山声名最盛。
自阴山城并入大虞版图后,当年主动投诚的晔王被赐封为阴山郡王,颜青山虽碍于身份没捞到什么官职,却是郡王身边最大的红人,在这封地内权势之盛,并不比当年弱多少。
这阴山城里,多的是前朝遗民,所以但凡谈及此人,大家都会恨得牙痒痒,称他一声颜奴。
“楼先生没见过他也不奇怪,这狗贼如今怕是也有九十高龄了,这些年窝在颜府里鲜有出门,今日也不知是要闹哪一出。”
说到这,许老汉心里倒是生起了狐疑:“说起来,这些天城里可见到不少生面孔,像是些江湖人士。”
“该不会,这城里又要生出什么变故吧?”
许老汉在那一惊一乍的,毕竟当过亡国奴,最怕的就是改弦移柱之乱。
洪三自顾自在那吃肉,始终未看旁人一眼,此刻忽一抬头,向着楼毅说道:“这城中之事,先生如何看?”
城中之事?
这话倒是把楼毅问住了。
楼毅这俗世的父亲,是当年东临国军武中人,死在了那场内乱中。
所以东临国亡朝之后,楼毅随着薛氏入了罪籍,在这城廓边上买了薄田讨生活,若无报备,是进不了内城的。
这也是为何,当初一介书生偷渡他乡应举,最后客死山中。
白狈虽说在这生活了二十年,但平日里更好田园山水与农家之乐,对于城中是非,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连神识都很少动用,算是求个返璞归真。
此时听洪三这么一问,这内城之中,应该真是起了变故。
甚而,那孟鱼尝二人,突然转向往这阴山郡城来了,只怕也是和这变故有关。
“我一个种地的能知道什么,那些搅动风云的事情,哪是我能掺和的。”
说完,拿起碗筷,继续大口吃肉,那洪三也未在多问,嘴角一丝淡然。
街道上,颜青山的宝座正从许记肉铺门前经过,假寐的老奴忽然耸了耸鼻子,微阖的凤眼缓缓睁开。
“好香的肉味。”
他寻着味往四处打量,最后望向了许老汉的铺子。
眼神一晃,在楼毅和洪三身上停留了片刻。
“主子,可要我...”
“不必生事。”
颜青山手一扬打断了仆人的询问,收回视线,继续懒卧着闭目养神。
“哼,近日阴山城里,倒是越发热闹了,这粥啊,就得要一锅熬。”
一行人继续前行,眼看离那外城的城门不远了,却有一群乡民吹吹打打而来,聒噪得很。
嗯?
颜青山眉头一皱,再次睁开一条眼缝。
却见一个花童骑在大青牛背上,被一群人簇拥着走来。
颜青山浑浊的老眼中,竟是微不可查地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