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骏倒是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提出来,贾敬那边却主动说了请他去宁国府。
自然不是要他住在那儿,而是希望请他帮忙去祭祀宗祠,以涤清他所谓的先灵晦气。
“我那孙儿说,师兄以为贾家阴德有损,先灵有怒,故而不欲子嗣福泽绵延。所以想请师兄纡尊前去看看……”
李骏的出身是野路子,贾敬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这玄真观据说是全真教传下来的,而那全真乃是性命双修,与李骏的修行却也算是殊途同归,从此计算,两人论为师兄弟,且不以年齿叙,仅以入道先后而论,贾敬这一声师兄喊的也是心甘情愿。
相比于他人望见李骏此时样貌还会有些违和,贾敬却巴不得自己也能如李骏这般,不管他这时转世还是夺舍,换了个年轻的身子,却又延长了不知凡几的寿命。
虽然他是为避祸、避世来此,但到如今,多少也是真有些寄托于长生问道的心思。
不过却也不好意思直接求李骏,更不好像宁理那样拜师,这攀个师兄弟的交情,也就差不多了。
而他看似出家,但实际上与宁国府并无太多分割,逢年除夕祭祖的时候,还得要他亲自出席担任主祭,因他才是如今贾家的长房长子。
二房的贾赦则为副,贾政虽然占着荣国府的正院,却全赖贾老太疼爱幼子,爵位都是贾赦承袭的。
贾珍更不用说,虽得了个族长的名分,平日迎来送往也少不了他,但和他们还差着辈儿呢。
所以对于宁府这一脉的香火传承,他也实在是放不下,是真正的尘根未断。
想必也是贾蓉那边求到了他头上,其实李骏上回暗示的挺明显,虽然一直婉拒还有解释,但有点脑子的都该猜到了他暗藏的意思。
不过李骏却是没想到贾蓉还会想到祭祖这一出,但他的确就缺一个正当去宁府的理由,这却是正好。
只是面上仍不动声色,还微微皱眉道:“师弟,你与我坦言,你那位孙媳妇,究竟是什么人?”
贾敬微微一怔,迟疑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秦氏出身于前太子府中,原是身份尊贵,但如今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也不必细究这前尘往事了。”
在李骏面前,贾敬如今自然也不需再做什么伪装,甚至他说完,还注意观察着李骏的神色,企图从他表情里发现什么。
李骏自然不信这等屁话,他为何现在这般讨好自己,不就是因为自己这一身本事,让他心里又起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当然,秦可卿身份再尊贵她也是女子,就算她与贾蓉有后了,那也是贾家的人。
贾敬还不至于蠢到以为能够借着这个孩子做文章,恐怕真正的原因是,那废太子还活着,或者尚有其他后人在世。
若是如此,那如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他们这就成了皇亲国戚的关系了。
当然,对贾敬来说所谓的皇亲国戚都不算个什么,他的野心当然不止于此,毕竟当年是潜邸之臣,若废太子当真上位,那他的前景不可限量。
或许那宁荣二府,也不会落得如今,及后来那样的结果了。
李骏摇摇头,说道:“倒不想这背后还有这样的干系……不过贫道懒理会这些俗世纠缠,罢了,既是长生师弟相邀,我便去一趟就是。”
贾敬一喜,微微直起身殷切道:“师兄其实可以多在府上住些日子,这观中到底缺衣少食,不能教师兄品得人间真味。”
他已经晓得这位仙长饮食享乐上是没什么忌讳的,自觉或许真正的高人便是如此。
哪像自己这边隐遁十数年,到头来还是一个一无所成的假道士。
当然,除此外,他其实还有些别的考虑,但嘴唇微动后,却还是想着先不说出来,免得李骏不应。
到时先斩后奏就是,只要不是害了他,过后总有说辞,也不担心激怒对方。
世外高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着相的?
而这一举一动其实都在李骏眼底,但他并无所谓。
若是一月前刚来时,他还得小心谨慎着些,如今却已经是足有自保之力了。
等再如此修行个一年半载,只要不是胆大到直接向朝廷宣战,这天下他任意纵横、皆可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