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王勤,在众人簇拥下,正快步走着,突然听到有人招呼,闻声看去,原来是沂王殿下站在仁寿宫侧门台阶上,向自己挥手。
王勤连忙叫住随从,恭敬地迎了上去。
对于这位,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自从被黜太子,改封亲王后,他似乎一夜变了样,完全不是七岁的人。
看着顽劣不堪、无法无天,但是王勤瞧得明明白白,这一位做事极有章法,做的任何事看着出格,实际都在皇爷容忍的范围之内。
尽管弹劾的奏章如雪一般飞来,皇爷全都置之不理,甚至还呵斥那些御史大臣:“连七岁孩童都容不下,你们还如此为百姓父母?”
作为执掌东厂的提督太监,王勤还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思之极恐的内幕。
“沂王殿下,你唤小的?”王勤躬腰作揖,恭声问道。
“王公公,太子身边的伴随,都换了一遍?”
王勤愣住了,一时不明白朱见深话里的意思。
“哦,我刚送太子出来,看到他身边全是生面孔,顺口问了一句。”
王勤连忙顺着往下回答:“是的殿下,太子身边出了手脚不干净的,皇后娘娘就叫全部汰换了一遍。”
朱见深默然不语,只是抬头看着天边的云朵。
王勤忍不住看了一眼,只见阳光从仁寿宫的飞檐掠过,分成一束束的光,就像金黄色的流苏,抚在淮王殿下的脸上、身上。
他的眼睛看着天,深邃致远,仿佛看到了天边的另一个世界。如刀削一般的脸庞,配着如勾的嘴角,让人感受到从坚毅里迸发出的力量。
听宫里的老人说,这位长得很像宣宗和太宗。而脾性方面更仿佛是太宗和宣宗两位先帝取长补短的合体。
想到这里,王勤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恭声问道:“殿下,请问有什么吩咐?”
“太子身边老的人,会出手脚不干净的,新的人,也难保。公公提督东厂,当用心把太子身边的人都好好查一查。”
朱见深顿了一下,又说道:“最好做个背景调查。”
“背景调查?”王勤有些糊涂了,这是什么玩意?抬起头想问,却看到朱见深转身走进侧门,只是跟自己挥了挥手。
“王公公,本王先走了。”
王勤心里装着几十个问号,继续匆忙赶路。
在仁寿宫里东偏殿里,孙太后一身水洗天蓝的道袍,荆钗布包,端坐在蒲团上。
一尊铜炉摆在眼前,正吐着龙脑香。
酆化雨端坐在对面的蒲团上,一身紫色道袍,发髻挽起用筷子插着。双手笼在袖子里,挽在身前,双眼闭着,嘴里念着《黄庭内景经》。
“心神丹元字守灵,肺神皓华字虚成。肝神龙烟字含明,翳郁导烟主浊清。”
酆化雨的声音清嘹如磬,不大却能传遍整个东偏殿,还能绕梁三回,徐徐不散。
吕平从外面急步走了进来,看到这情景,低着头安静地站在在殿门口。
酆化雨念完一卷,睁开眼睛,伸出右手拿起木槌,在铜钵上一敲,发出“铛—嗡”的声音。
孙太后也睁开眼睛,长吐一口浊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酆老夫子,果真是武当山真传弟子,有大道行。你念《黄庭内景经》,跟旁的道士念,就是不同。”
“谢太后,老夫这些只是虫篆之技,不足挂齿。”
孙太后看到吕平,“出什么事了?”
吕平连忙轻步走了过去,跪在孙太后跟前,先行了礼,然后说道:“刚才司礼监的王勤从侧门外的巷道过去,沂王殿下叫住了他,还说了几句话。”
吕平把朱见深与王勤的几句对话转述了一遍。
孙太后挥了挥手,“你且退下。”
“是。”
“酆老夫子,深儿他,又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