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老头也不管一脸闷气的韩晓康。
而是俯下身去,从柜台后面的小柜柜里拿出一串钥匙。
随后绕出柜台,嘴里说了3个字:“跟我来。”
一头雾水的韩晓康,跟着胖老头出了门市,然后在街道上走了20几米。
随后拐进一条叫做“豆瓣厂”的巷子。
韩晓康忍不住问,“老同志,你连门市都不守了?”
“守个蕉芭,那是国营门市,哪个不长眼的会去偷里面的盆盆罐罐?”
胖老头显然心里有气,“换成是以前我自己的门市,老子从天不见亮,能够守到月亮出来。现在?现在...我守它个芭蕉!”
一路走一路问。
最终韩晓康才搞清楚了,这老头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原来刚才那个供销社的杂门市,以前就是这個胖老头家的祖业。
后来公私合营之后。
一刚开始还是老头儿守着,只不过供销社派了一名职工过来,协助他经营这家门市。
到了现在,
老头在门市里面,已经没有了股份。
而他的身份,也从“合营股东”变成了拿工资的供销社职工。
难怪他肚皮里面装了这么多的气,跟个赖疙宝一样的...
韩晓康忍不住问,“老同志,你认识我爹?”
“屁大个地方,谁不认识谁呀?”
胖老头走到一个用薄薄的青砖冷气而成的、看样子规模还不小的院墙门口。
掏出钥匙开门。
嘴里还一边说道:“以前你那个爹管做豆瓣酱,酿醋,酿豆油,老子呢,就替他在门市上卖。我和你爹合作了那么多年,啷个会不认识?”
原来眼前这位老头。
他家以前一直是开陶瓷门市的,就卖点瓶瓶罐罐、磁碗陶盆什么的。
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商人了。
而自家的爹开的是酿造作坊,只管生产。
至于销售上的事情,酿造作坊不管,全部以批发价给了眼前这位老头,让他去负责销售。
自己这一世的爹,和胖老头之间,属于那种互利共赢的合作关系。
后来自个儿的爹跑了。
而眼前这个老头呢,也被收编了。
但昔日两人结下的情谊还在。
所以胖老头一看见韩晓康,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就猜到了这是昔日故人的后代。
等到胖老头打开摇摇欲坠的木门。
随后朝着占地面积不小的院子里,随手一指,“想要多少陶缸,你只管搬!
要是心里气不过了,你砸上几口也行!咱不图别的,就图听个响...”
韩晓康伸头一看:好家伙!
只见荒草丛生、凌乱无比的院子中间,齐刷刷的摆着很多很多排大陶缸!
粗略估计一下,没有300也不会低于200口。
院子在后面,还有一个作坊。
屋顶上的瓦片东一小片、西一大片的掉落的厉害。
使得那个看起来像是作坊的地方,显得异常的破败,让人看着都心生凄凉。
有用来熬制东西的巨大铁锅,只可惜这些锅早就拆下来,被用作炼钢铁去了。
地上还有不少用来崇辣椒、擂蚕豆的石臼,用来做擂锤的踏板早就腐朽的破破烂烂。
反正站在这个院子门口,
只会给人一个感觉:破败,荒凉。
但从其规模上来看,还是能想象的出来昔日这里人声鼎沸,一片繁忙的热闹场景:
无数光着膀子的壮硕汉子,齐齐喊着“哥老倌们!莫省力哟...嚯嘿!
快点干哟...嚯嘿!!
赚钱吃白米饭,娶婆娘啊...嚯嘿!!!”
甩甩脑袋,韩晓康把脑子里的幻象,给丢到院墙下的荒草堆里。
而身边的胖老头,他眼见院子里这一幕,恐怕也是思绪万千、伤感不已...
只见他再也不复先前,那副满心怨怼的模样。
而是微微叹口气,随后弓着背转身慢慢离去,“你随便挑吧,走的时候把门锁上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