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等人听了唬了一跳,不知何事,慌忙将那宦官迎接进来。原来此人并不是皇帝派来的,而是皇后宫中的。石崇和那人相对坐下,叫人献茶,夏侯门和荀宝则站在两边。
就连书房内的石母、芷馨等人也都安静下来,不再吵闹了。因为石崇平日为人豪横,既爱跟士族们斗富,又爱滥杀无辜,大得不义之财,石老夫人为此总是提心吊胆的,今天听见宫里来人了,担心石崇坏了事,哪有不害怕的道理?但她隔着窗仔细听那宦官说话的语调,很是客气,并不像有什么事,她这才稍稍放点心。
那宦官并不啰嗦,只寒暄了两句,便直奔主题:“在下此来非为别事,只是奉皇后口谕,请石侍中之女名芷馨的即刻进宫。”
石崇愣了愣,不明所以,笑问道:“不知皇后诏我女儿进宫所为何事?”
宦官笑道:“去了自然便知。”
石崇不敢怠慢,忙去后面通知芷馨及夫人。石老夫人正在焦虑,听了这个消息也很诧异。芷馨呢,听说让自己进宫,刚开始也觉得一头雾水,可是后来再一细想:自己刚刚被老夫人逼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已经被闹得心力交瘁,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现在皇后让我进宫去,虽然不知为何,可也强似在这里僵持着。这样想来,她的心里反倒越发平静。
石母不放心,叫人准备好车,命芷馨的两个贴身侍婢春兰和芍药也同去打探消息。施家的求亲,石崇答应了一半,却突然有了变数,夏侯门和荀宝两位媒人也只能无奈地乖乖等消息。
芷馨被带进皇宫,皇宫极大,宫女宦官们来来往往的,穿梭不息,不过都在侧眼瞧着这个不同装扮的新面孔。走了一段路,她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忽见十七公主走过来接着,见芷馨来到,高兴地叫道:“馨博士!”
在满是生面孔的皇宫里,忽然看见熟人,芷馨觉得很是亲切,但她没听明白十七公主说的是什么,便笑道:“什么新博士、旧博士的,哪有什么博士?”
“你呀,你就是馨博士,我们的夫子。”
“我?——怎么成了你们的夫子?又怎么成了新博士?那谁是旧博士?”
“哎呀,一言难尽,等见了皇后殿下,她自然会告诉你的。”
芷馨不明白,一边同十七公主走着,一边还想再问,忽然走至一座很大的宫殿前,上写着“明光殿”三个大字。十七公主小声道:“这就是杨皇后的寝宫了。”
“皇后的寝宫?那皇上是不是也在这里?”芷馨不安地问。
十七公主笑道:“不在,皇上去哪个妃子宫里,他自己都说话不算。”
“又在骗我呢吧,皇上还不是想去哪个宫里就去哪个宫里,有谁还能左右皇上的意思?”
“羊啊。”
“羊?”
看着芷馨一脸惊愕,旁边的人听了都笑起来。这时有一名女官过来,先简单地对芷馨教授了一下宫廷的礼仪,只说了一遍,芷馨便牢记在心。在宫女和十七公主的陪同下,芷馨进了明光殿,按照礼仪叩见了杨皇后。杨芷看芷馨虽然年纪轻轻,但初次进宫却并不慌乱,一举一动甚是得体,很是高兴,笑着让她起来,问道:“你言谈得体,举止高雅,一看就是名门闺秀,想必一定熟读过不少书吧?”
“回皇后,妾只对《诗经、《女训略熟一些,《论语、《礼记,也稍懂一些,其余的书并未读过。”
“很谦虚啊,不过读过这些书,对一个女孩子就已经很好了。在先蚕那天,我看你对《诗经这么熟谙,是谁教你的?”
“哦——”芷馨的《诗经本是她父亲韩宁教的,但她对于《诗经的喜爱却是源于舒晏,两个人自小就一起研究吟诵里面的诗句,所以舒晏对她的影响要大于她父亲。但此刻,芷馨却不能实话实说,只能扯个谎说:“是小时候,家里请的一位夫子教的。”
“想必你那夫子必是一位名儒。”
芷馨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杨皇后召见自己所为何事,但是自躬桑那天跟她有过短暂的接触之后,觉得杨皇后人还不错。虽然尊贵,但是却像是很随和的一个人,再听今天的言语,很是和蔼,所以芷馨此刻没有了刚刚进宫时的小小紧张,变得更加轻松了。
她稍稍抬起低着的头,看见杨皇后今日的装扮跟在先蚕礼上的头饰礼服完全不同,只穿着简单的服饰,虽然简单但不失华贵。再看面容,虽然有些年纪了,但还不失风韵,在她年轻时,绝对是难得的一个大美人。
“这样说来更好了。今天诏你来不为别事,只因宫中缺少一位女博士,后宫的这些公主们学业失教。虽说女儿家不必读得许多书,但皇家的女儿自与民间女子不同,在学女工的同时还要多读些书为好。因为后宫自古就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场所。如果她们不读书,整天无所事事,必定会被沾染上这种习气,将来嫁出宫去,必会被人耻笑,败坏皇家的颜面。”杨芷边说边看着芷馨,虽颔首垂眸,但却有一股不屈不卑的气场,虽恭敬有礼却又不阿谀逢迎,继续道,“自前日见你,本宫就觉得你气度不凡,后又见你在背后暗中帮助十七公主诵读的《诗经,不但诗句十分熟谙,而且选的意境也最贴切,足见你的功底,本宫很喜欢,所以我想请你来宫中做一个教书的女博士,你可愿意?”
“要我做女博士?”芷馨有些诧异。
“对,就是要你做女博士。男人们太学里有五经博士,我们后宫自然也可以有女博士了。”
“回皇后,恐怕奴家不能胜任。”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