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玉匆匆出了太极殿,去寻宇文袭,却不见人影。问了那个鲜卑侍从,才知道是去了华林园。马上就要到了四夷使节为皇上祝酒的环节了,宇文袭作为鲜卑宇文部的代表,哪能缺席?没奈何,比玉只得自己去寻。
终归还是年轻男子,别看比玉平日走路如弱柳扶风一般,如今事情紧急,却也有些体力。他一路小跑着来到华林园,远远就听见丝竹和鸣,似是《鹿鸣之音,心中纳罕:今日元正大会,所有乐坊中人都在前面伺候,这里怎么会有一起人在演奏?再走近细听,原来还是女子之声,更加奇异。
奇异归奇异,他眼前有急事在身,哪有心欣赏这个?此处没有宇文袭,刚要转身离去,忽见石阶下躲着一个人,穿着自己的衣服,不是宇文袭是谁?于是走上前去,大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躲在这里,还不快跟我回去?”
这一声可不得了。芷馨和几位公主们听见有男人声音,都惊得花容失色,立刻放下手中的丝竹,举起袖子,忙不迭地掩头遮脸。芷馨以前做寒门丫头的时候,虽然也不随便与男人接近,但小家小户,破门寒窗不说,凡事还要自己亲自操劳,待人接物是常有的事,抛头露面并不以为然。可如今做了大家闺秀,久处深宅大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下突然有陌生男子近在咫尺,能不恐慌?
比玉的一声喊惊吓了众娇娥。同样,众女的一阵喊也把比玉吓一跳。在众女还未来得及举袖遮脸的慌乱之际,比玉循声望去,忽见两张似曾相识的精致面容,还未细看,那两人已经将面容遮挡起来。
此时,宫女们有的大声训斥:“哪里来的贼子,竟敢在这里偷窥?”更有的在喊:“快拿人,快拿人。”
比玉和宇文袭听见要拿人,慌忙夺路而逃。刚才宇文袭躲在暗处偷窥芷馨等人弹曲赋诗,美不自胜。诗乐倒在其次,主要是芷馨和十七公主等人的美貌,把个宇文袭看得心醉神痴,呆滞在那里。正在美时,却被比玉搅了局。他一边跑,一边埋怨比玉:“施公子,你打搅了我的雅兴!”
比玉悻悻地道:“你还有脸说,我差点被你连累。你可知道,在皇宫里面,是不能随便乱走的,尤其是后宫有女人的地方,千万要躲避。刚才那些女人要是计较起来,你我谁能担得起?”
宇文袭闻听此话,才意识到自己莽撞,又问道:“那玉叶馆中是些什么人?为什么如此厉害?”
“玉叶馆乃是后宫公主嫔妃们习学诗书的地方……”比玉刚才只顾急急寻找宇文袭,并未留意玉叶馆上的牌匾,经宇文袭这一提醒,才恍然有悟——玉叶馆?他以前听说过宫中有玉叶馆这么个地方,而且自己所仰慕并提亲未果的石家女儿,就在这里做《诗经博士。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了,刚才所见的那两个熟悉的面容,就是在先蚕之礼那天,路上偶然瞥见的那两位天仙美女,一位就是石家女郎,另一位真的就是公主。
“这么说来,刚刚咱们有幸所见的,一定都是公主喽?”宇文袭吓得吐吐舌头,之后又沾沾自喜,“天朝公主真如天上仙女一般,令人心驰神往,尤其是那两个抚琴和吹笛者……”
没想到,这句话却惹怒了比玉:“大胆番邦贼子,皇宫大内岂是容你胡言亵渎的吗?”
宇文袭不知道比玉为何发这么大火,就不敢再言。
两个人在僻静处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比玉突然想起那两卷《乐经来,一摸袖中,却是空空如也,吓了一大跳,质问宇文袭道:“我袖中有两卷竹简怎么不见了?”
“什么竹简?我可没看到。”宇文袭矢口否认。
“那可是失传已久的《乐经真迹,稀世之宝,可不是耍的!”比玉现出紧张的神情。
“什么真迹假迹,你衣服内原本就什么都没有,怎么诬赖起我来?互换衣服是你的主意,如今又说自己丢了东西,你到底是何居心?”宇文袭瞪着眼睛辩驳。
看到宇文袭认真的样子,比玉也怕冤枉了他,万一是遗失在了某处角落也说不定。如今这么重大的场合,千万不能过分声张,万一被皇上知道了那可不得了。还不如先隐瞒下来,以后慢慢寻找。
刘莽这半日来,一边吃着绝美的肴馔,一边欣赏着精彩的乐舞,大大地享受,甚是满足。见宇文袭回来,便惋惜地道:“宇文兄,可惜啊,你把一切都错过了。”
没想到宇文袭看了看案上的狼藉杯盘,没有半点悔意,反而满是傲娇之色:“刘兄,我看错过的是你吧?跟我的所见所闻相比,你这又算得什么?”
“怎么?”刘莽以为宇文袭是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酸,故意寻找心理平衡才这样说的。于是哼了一声道,“你走之后,美味佳肴接连不断,除了食材美,烹饪之法更是平生闻所未闻的。不光宴席,各种新鲜乐曲也轮番上演,女子之舞美自不消说,就连《鹿鸣这种雅乐都着实令人开眼呢。”
“哈哈哈哈。”宇文袭听后大笑起来,“说别的尤可,千万别提《鹿鸣,否则,我怕你会嫉妒而死。你欣赏了全天下最正宗的《鹿鸣雅曲没错,可你见过天朝公主演奏的《鹿鸣吗?”
刘莽听了此言,更以为宇文袭是疯言了,蔑言道:“我看你的脑袋是混沌了吧?别说大晋公主不可能演奏《鹿鸣,即便演奏,她们深居后宫,离此数里之遥,又隔着重重宫墙,岂能让你看见?”
“喔!”宇文袭喝了一口酒,“其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可就偏偏被我遇上了。要不我讲给你听?”
看着一脸懵懵的刘莽,宇文袭将去华林园的遭遇大致对他说了一遍。
“这么说,此事是真的了?”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