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计划受了挫,施惠回到家中,忧愤难抑且又惶惶不安。
王夫人先前见丈夫的这一套计划实施得很顺利,本以为此次入朝必定水到渠成可以扳倒贾恭的,没想到却碰到贾谧这个钉子。在她的耳中也听闻过这个人物,就是不明白丈夫为何会这么忌惮他,于是问道:“所闻贾谧,不过是一个小后生而已,夫君到底怕他什么?”
“小后生不假,可他是贾后妹妹之子,深受贾后的宠爱,不容小觑。非但是我,现在满朝文武,哪个敢得罪他?不但不敢得罪,还以结交贾谧为荣。石家算是本朝数一数二的家族了吧,还巴不得献媚贾谧呢。何况是我家!”
王夫人听了此番话,明白过来,略带惊色道:“照这么说,你今天的所作所为,非但没有巴结到贾谧,反而还得罪了他?”
施惠无奈地摇摇头:“可不是嘛,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不想偏偏......哎,真是意想不到!”
王夫人听罢也跟着叹起气来,停了一会儿,又问道:“事已至此,不知夫君有何打算?”
“得罪贾谧的根源是得罪了贾恭。我除掉邱守泰这一系列的所作所为,目的就是为了取贾恭的这个大中正而代之。如今既然扳不倒贾恭,就必须要把这个锅给甩出去才行。”
王夫人诧异道:“现在谁都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弄出来的,你还怎么甩出去?甩给谁?”
“当然是甩给舒晏!”施惠捋了捋胡子,“此事若是追本溯源,一切都是源于舒晏收到的汝阴家乡的那两封信。幸亏我当初留了一个后手,把那封信作为证据呈给了朝廷。”
“舒晏只是一个小小车府令,你让他背这个黑锅,恐怕说不过去吧?”
“嘿嘿。”施惠冷笑着道,“你可不知道舒晏这个年轻人,他嫉恶如仇,什么都敢去碰。当年为了减赋的事,在朝堂上敢与满朝大臣硬杠。说他敢得罪贾恭、邱守泰之流有什么不可信的?”
王夫人沉默不语。
“光是把仇恨引到别人身上去还不保险,我还需进一步有一个更大胆的念头,为我施家安身立命寻求一个更大的保障。”
“你还有什么念头?”
“与皇室结亲,让得儿做驸马。”
“啊?”王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就太异想天开了吧?你何故有此想法?”
施惠呵呵笑道:“夫人不知道,这不是我一时异想天开,而是适时投贾皇后之所好。如今后宫之内,不但有当今陛下与其他姬妾所生的公主,更有先帝留下来的数位长公主。这些人不可能受贾后的待见。今日我面见贾后的时候,她向我透露意思,要将这些人尽早打发出去才称心。”
“这个,恐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不能实现的吧。洛阳城内的任一世家,哪怕是再显赫的望族,我们都有与他缔结秦晋的可能。可皇室毕竟是皇室,即便贾后有意将这些人尽快清理出宫,也不是我们随便就能攀援的。”
“事在人为。就像你们琅琊王家,先有王敦做了先帝驸马,如今王衍的大女儿马上又要做太子妃。”
王夫人听罢啐道:“施家是施家,王家是王家。难道谁家都有资格跟皇室结亲吗?别看你家有点家财,若论家世,你们施家哪能跟我们王家相提并论!”
非是王夫人自大,事实也的确如此。施惠被夫人抢白得没话说,只得讪讪地道:“要不怎么说是事在人为呢。王衍不光是大女儿要嫁给太子,小女儿又要嫁给贾谧。本朝两个未来最有权利潜力的人都被他一家占了。如今他是风头日盛,我们何妨就走走他的门路?”
施惠为了防止贾恭的打击报复,一方面想甩锅给舒晏,另一方面又异想天开,想攀结皇室。过了些天,他果然亲自下了请帖给王衍,毕恭毕敬地将王衍请到府上。
王衍这个人虽然也善于机变,但却很有个性。他曾经为了追求名士风度,把家财散尽。只喜欢与同道之中的名士交往。若是看不起谁,即便那个人有再大的势力他也不去结交。想当年杨骏就曾经十分欣赏他,想要把一个女儿嫁与他,可他却很轻视杨骏,没有接受这门亲事。
同样的,他也不太喜欢施惠。认为施惠只会一味地钻营,为了名利,不择手段,毫无风骨,只是一个满身铜臭的贵族,完全没有时人崇尚的名士风度。相反的,他非常喜欢比玉。因为比玉的个性与他父亲不同,喜欢风度,不讲究经营,有名士风采。王衍碍于姊姊王夫人的关系,给了施惠这个面子,来到施府中做客。跟施惠勉强坐了一会儿,便要见比玉。施惠无奈,只得派人将比玉叫来。
比玉早就十分崇敬王衍,把王衍作为自己的偶像,暗地里立志要做他那样的玄学名家。平日只恨接触机会少,今日一见王衍,欣喜若狂,也不问王衍为何会来自己家里,只想讨教玄理。王衍也以比玉为同道中人,欣赏比玉的灼灼风姿,机巧言谈。两人一见面,没两句话就切入到玄理上面去,于施惠的正经事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