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山想了想道:“从没听说过舒家有过什么故交。舒老博士虽然在洛阳做过官,但年代久远,况且已是前朝曹魏年间的事了,根本无从指望。舒兄来到洛阳之后,其所有的人脉,都是他自己走起来的。只有你们汝阴的施家,算作唯一的旧相识了。但是施家那样的士族人家,是不屑于跟舒兄那样的寒门乡里交往的。所以只能算作是相识的乡里,谈不上是故交。”
“当然不是施家。我知道施家有个规矩,是施家公子定下的:凡是有点身份的仆人,男奴的名字都带一个‘士’字旁,女婢的名字都带一个‘女’字旁。那个芍药也算是个体面的下人了,名字却是‘草’字头,显然不是施家的下人。”
阮山一拍手:“说起施家公子,他前日才举行的婚礼,而且娶的是当今的长公主,你来得好赶巧,有没有备一份贺礼送过去。”
若馨听罢笑问:“他婚礼关我什么事?”
“当然是去捧捧场,巴结一下关系啊,难道你没有去?”
“他家既然看不起我等寒门,我为什么还要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诶,凡事不能太任性。施家尚主之后,如今的地位可谓蒸蒸日上,那些毫不相干的人还都想着去巴结呢,何况是你们汝阴同籍的呢?施惠乃是你们汝阴的中正官。你如今步入仕途,以后每走一步都逃不过他的手去。你不巴结他,焉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若馨听罢朗然一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岂能为了功名利禄而卑躬屈膝,丧失了名节!”
阮山刚才还欣慰于若馨的仪表谈吐,如今再看他这一身的孤傲,也不免担心他将来终究不过是舒晏一样的下场。然而妹妹阮水却喜欢这样的气节,自己何必多话呢?
在此歇息了一夜,阮山就带领若馨各处都去走动走动。有了阮山这样轻车熟路的向导,若馨比当年的舒晏初次进京要轻松得多。
阮山也猜不出那个自称是芍药的人找到舒家是什么目的,只告诫若馨:人心险恶,尤其是洛阳这样的大都会,什么人都有,可不比汝阴那样的小地方。你初来洛阳,凡事都要小心为是。他原本想让若馨暂时住到自己那里去,可是若馨不同意,执意住到寒暑客店去。
没几日,朝廷就通知策试诸孝廉。
若馨参加完策试,就在客店里等消息。这日放榜,便去吏部查看。跟舒晏初举孝廉之时相比,由于多年没有战乱,如今的大晋人口增长不少。人口增加,孝廉的规模也就相应地增加了。
这些来自天下各个郡国的孝廉们,大都是怀揣梦想,意欲一展抱负的。但是梦想归梦想,现实归现实。要想真正进入仕途,有所作为,还要经过策试、中正考评、量才授官等好几道考验。只这第一关策试,就淘汰了不少人。
若馨来得晚了,榜已放了出来,场中随处可见喜上眉梢的人,亦不乏唉声叹气者。
走到榜前一看,韩若馨的名字赫然在列。虽然自己并不向大多数人一样对此十分在意,然而自己顺利通过了策试,还是心情大好的。他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回去告诉阮山兄妹,然而时间还早,并不着急。
忽而来了一个女人,时不时地向旁边的人打听着什么,那些人都做摇头不知状。那女人又径直来到榜前,上上下下地将整张榜扫视了两遍,边看还边唠叨着:“汝阴籍怎么没有这个名字呢?难道博士说的这个人没中吗?哎,不管中与不中,这都不重要,关键是找到这个人!”
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怎么口口声声要找一个自己的家乡人。若馨正在心里纳闷,就听女子又对围在一起的三五个人问道:“各位孝廉公,麻烦打听一下,你们谁认识一个汝阴的孝廉吗?”
“全汝阴只有一个孝廉,就是他喽。”那几个人一齐指向若馨。
虽然阮山警告过若馨,在洛阳凡事要小心,不要跟陌生人搭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此时此刻,全汝阴就自己一个人,怎么能够置若罔闻?于是走上前去,对那女人道:“在下就是汝阴郡的孝廉。只不知这位姊姊你要找谁?”
那女子闻言甚喜:“全汝阴就你一个孝廉,那就没错了,想必你就是姓舒的那个了。请跟我走一趟吧。”
“跟你走?素不相识,我跟你去哪里?”
女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若馨小声笑道:“难怪孝廉公疑惑,都怪我太鲁莽了,我要跟你提一件事,你就明白了。你记不记得几个月前,曾经有一个洛阳的女人去你家找过你......”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