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贤弟新店开张,愚兄却因公务缠身,只得让何知县代为恭贺,顺便,也是希望你二人冰释前嫌,他,姑且算作是自己人了。”
于光冲着宋仁挤了挤眼,态度依旧是那般熟络,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不过宋仁清楚,彼此也就见过几次面罢了。
他会意的点了点头,索性将心里话问了出口:“其实于大人的想法,草民是知道的,因为那场官司打的时机太过凑巧,让外人都以为,草民是于大人安插在扬州地界的棋子,大人将错就错,草民也只好将计就计,让这出戏就这般演下去,能帮衬到大人,是在下的荣幸,只是疑惑的是,知府大人为何执意要宴请我?”
宋仁是觉得,于光对他表现出亲近的样子,只是单纯的利用,像于光这种级别的官员,对错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给他带来的好处更大。
一个代天子巡狩的官员,要的无疑就是政绩,有了政绩,回京述职之后,官途自然是平步青云。
但宋仁猜错了。
倘若两人没有市集那擦肩而过之缘,于光倒真的会像宋仁所猜测的那样,利用这位状师告官一事,将整个南直隶搅得是天翻地覆。
可于光是真的惜才,也是真的忠诚于大明,他的私欲,就是希望有更多像宋仁这样公正,爱民的人出现,甚至未来能成为肱股之臣。
虽说于光不理解宋仁为什么突然经商,但他觉得,宋仁既然选择了考取功名,自然是想当官的,便自作主张把他介绍给了皇上。
只是宋仁并不清楚,更让他蒙在鼓里的,是这一次的宴请,并非于光推脱不掉,反而是于光向黄知府提及,执意要邀请宋仁一同入席。
这是他对宋仁最后一次考校。
于光眯眼笑道:“其中的种种,待宴席结束后,我会同你细说,反正来都来了,就权当吃个饭。”
得,名句都出来了,宋仁也不好再问什么。
八方楼,距离不远,坐落于南市之中,其实这家只是分号,总店是在扬州府。
不过江都县本就是扬州府的附郭,那边盛行什么,很快就会在江都传开。
三层小楼临街而建,白底儿的幡子上一个大大的食字,随着微风起舞。
八方楼最盛名的不是酒,而是席面。
迎客的小二弯着腰,迎来送往,一日下来,那腰板就没直起来过。
马车一停靠,小二连忙迎了上来,他没说任何吉祥话,只是弯着腰,恨不得将脑袋都垂在地底下去。
能出入八方楼的人,非富即贵,小二,自然更是有眼力见儿的。
这辆马车外观看起来虽朴实无华,但下车的那位大人可是第一眼,就往三楼瞄了过去。
今晚这三楼,被一位大人物包了下来,甚至连掌柜的都亲自去接待,可见宾客的分量。
这些贵人们,不需要听吉祥话,更不需要听贩夫驺卒口中说出来的吉祥话,即便是看自己一眼,都仿佛会辱没了身份。
“走吧,宋贤弟,这八方楼的席面,可是出名的很,愚兄一直都想来尝尝。”
于光率先迈入了店内,径直就朝着三楼走去,门口的小二赶紧抬头偷摸打量了一眼宋仁,本想将这位能被贵人礼遇有加的公子哥的容貌记在心里,可当他看清楚时,不禁有些诧异。
咦,这不是讼棍“宋不仁”吗!
宋仁的前身经常跟着一些贵人出入八方楼,那狗腿子的模样,就连小二都自愧不如。
可如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那镇定自若的神态,真就像哪家高门中的公子。
小二不由得有些感慨,大家同样都是狗腿子,怎么自己没这样的命。
掌柜是个胖子,听到来的这两位宾客要前往三楼,亲自在前边带路。
正在上楼梯的工夫,宋仁忽然听到三楼某个雅间里,传来了嗤笑之声。
“本官生平最厌恶的,就是那帮讼棍,只会起灭词讼,挑唆纷争,唯恐天下不乱!他什么身份,也配和我们同席而坐,也就是于大人初来乍到,被那小人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