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帐篷里吧。”曹霜絮带着王令进入自己的帐篷,帐篷不大,却也能容下三个人,可站可坐,不像外面那些。
平时不住人,但毕竟女儿身,休息时还是需要这样一个私密空间,外面有府衙的衙役和负责的胥吏,倒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樱桃为两人各倒上一碗茶后,走出帐篷站在外面守着。
帐篷附近的衙役总是有意无意的偷瞄几眼,知府大人的千金把一个男人带进帐篷,还让随身丫鬟在帐篷外看守,难免叫人多想,领头的胥吏面露难色,他没见过王令,又不敢没规矩的凑上去好言相劝,有些为难,思量再三后朝樱桃招了招手。
樱桃略微迟疑,来到这名胥吏面前,问道:“有什么事吗?”
“呃,刚刚进去那名男子是小姐认识的?”其实这话说的就挺没水平的,不是小姐认识的,两人能在一个帐篷里单聊?但他又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了当的问:那男的怎么和小姐单独在一个帐篷里?这话问出去多招人嫌啊。
樱桃看他表情就知他在想些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帐篷,然后又摆正脑袋,脸上多出一抹严厉说道:“那位是老爷一位故交的晚辈,正与小姐谈正事,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是曹大人的朋友,那就没事了······这名好管闲事的胥吏一听这话,心里安稳了许多,见小丫鬟面露不善的打量自己,连忙摆手悻悻然说道:“没事,没事了,我就是觉着面生,随口问问。”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说完,她转身就走,胥吏略显尴尬。
这边帐篷里,王令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碗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曹霜絮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王令这才知道,外面的流民大多都是被侍城人赶出来的,城内用来收容难民的院子如今已经空了。
王令冷着脸,问道:“曹大人不管?”
谁料,曹霜絮没好气了,秋水般的眸子瞪着王令,嗔怒道:“还不是因为你?”
“我?”王令有些诧异。
“还不是因为你打了东川候世子。”
见王令依旧两眼发懵,曹霜絮这才没好气的为他叙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当初爹爹放想要流民入城,本就不合规矩,好说歹说才与杜指挥使协商妥当,本来相安无事,前几日你把卢佳磊打了,那卢愍...也就是东川侯,一纸奏疏送往京城,不单说了世子被打的事情,还控告我爹和杜明堂对青州治理不严,陛下降旨,命御史台和刑部的人查办此事,不日便抵达青州,布政使司的官员负责协助,再加上那刘继本就是刘平山的亲侄子,他在这个时候挑头赶人,不管是杜指挥使还是我爹,都没法站出来,其中复杂你自己想去吧。”
王令闻言,在心里分析其中的关系,心道,按照惯例流民不能入城久住,即便是露宿街头也是不被允许的,这会打乱城内原本的秩序,而一直以来负责城内治安的是街道司,杜明堂之所以答应,可以算作官场人情,皇帝的人因为东川侯的事很快就会抵达青州,杜明堂为了撇清关系,纵容下属将流民赶出城也无可厚非,毕竟城内治安本就是街道司负责,出了事也是街道司承担罪责,曹庸确实没有立场去阻止,可这和我打那个狗世子有什么关系呢?
恍然间,王令想起了那对被打的母子,陡然发觉这里面还真有关联!
如果东川侯想借机找青州官场的麻烦,会以什么理由做首个刀点呢?毫无疑问必然是流民的管治问题,他可以说青州知府和街道司放纵流民入城,世子深受其害被打成重伤,随行的护卫皆又是被街道司的侍城人杀害,这样一来,曹庸和杜明堂都陷入了被动。
这番说辞虽然牵强,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如此,流民是知府放进来的,街道司对此表示默许,而人又是我这个侍城人杀的,当日在瓦市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如果侍城人驱赶流民是杜明堂在亡羊补牢,那曹庸的默许只能说是无奈之举,他喵的,我还真是给两位大佬惹来大麻烦了啊,钦差都下来了。
想明白这些,王令朝着曹霜絮拱了拱手,汗颜道:“是我鲁莽添麻烦了,抱歉。”
曹霜絮见他态度诚恳,面色也缓和了许多:“倒也不必太过自责,我已知晓始末,仅以个人情感,我觉得你做的没错,若换做是我,也恨不能扇那卢佳磊两个耳光。”说到最后,表面上温婉柔和实际骨子里透着一股子刚强的曹家大小姐,捏了捏娇嫩的小拳头,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王令突然发觉哪里不对,总觉得某个环节不合理,他沉吟片刻后,一脸错愕的看着小桌上的茶碗发呆,曹霜絮察觉到他的异常,歪了歪脑袋,问道:“怎么了?”
她话刚说完,就见王令猛地仰起头,盯着自己的脸不说话,王令的目光太过赤裸,使她的内心平添一股莫名的烦躁。
曹小姐被他火热的目光盯得俏脸绯红,她蹙起眉嗔怒道:“你看着我作甚?”
“我想问一个问题,街道司对此事是什么态度?哦,我说的再具体一点,杜明堂是个什么态度?我失踪以后,杜明堂和曹大人分别是怎么应对后续问题的?”王令道。
曹霜絮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随口回道:“东川候曾经命人来要人,要带你回东川问罪,侯府的人先找了我爹,被我爹骂跑了,后来又去了街道司,但是杜指挥使闭门不见,让那人吃了个闭门羹。”
就是这个!
王令刚才就觉得不对,世子只是被打了,又不是让人杀了,东川候何至于将这件事捅到京城?死几个暗卫,对这些公侯贵胄而言也不算什么,按照正常流程,就该是先找府衙和街道司问责讨要说法,而就是因为两方都不愿插手,卢愍因此记恨告了御状,曹庸会偏袒自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杜明堂呢?他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换做是我,就算打人的凶手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就算一时半会交不出人,也不该表现得这么无礼蛮横,明摆着是不把东川候当回事,如此明显的包庇手下,势必会得罪对方。
从第一次出现就替我解围时,他就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其后在议事堂也是,而这次同样如此,每一次看似合理,但结果在他出现后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杜明堂......果然对我有所图,是为了无垢之心吗?不,那个时候我还没展露出这份力量,他应该不知道才对,难不成杜明堂和东川候本就有旧仇······王令陷入了沉思。
这时,曹霜絮突然问道:“王令,你怎么了?”
王令回过神,看向曹霜絮精致的脸庞,决定先把杜明堂的问题放一放,眼下正要紧的是应对东川候的事,他说道:“曹小姐,能请你帮个忙吗?”
王令本不想让曹霜絮牵扯其中,但在知道那刘继是刘平山侄子后,意识到局势并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此时他正有一件事需要有个人代办,正愁没有合适的人选,他看了一眼曹霜絮,眼神略显古怪。
曹霜絮愕然:“什么事?”
王令正色:“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东川候有所顾忌,叫他不敢为难曹大人,这件事倒也不难,只需有人跑个腿给人送个物件,这个人比较特殊,我不方便亲自去。”
闻言,曹霜絮莞尔一笑:“叫樱桃或大武跑一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