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光尚子困惑地歪着头,像树枝上忽然安分的噪鹃。
朝空摇杏低头看向袋子里的和服,深吸一口气说:
“这件衣服是你母亲传下来的,当然这件衣服我也很喜欢,但真的没问题吗?”
“......”
泷光尚子的视线坠落地面,低垂的睫毛微微地颤抖,刘海在小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她喜欢朝空摇杏细腻的心思,但此时沉默的密度高的令人难以呼吸。
“但如果摇杏你在祭典那天没穿漂亮的和服的话,那就换你难过了吧?”她若无其事地耸起肩膀,挤出暧昧的笑容说,“你也想让江源同学看你穿和服的样子吧?”
朝空摇杏的胸口有股莫名的悸动,呼吸突然变得好困难。
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
“......这......我会有点......”
“那这样不就好了吗?摇杏你难过的话不就得不偿失了嘛。”
“可应该很舍不得吧?你会难过吧?”
“哎呀,我的身材这么完美,我老妈要是知道她的衣服我都穿不下了,一定会笑掉牙齿!更何况我老爸也觉得你肯定能把它的魅力穿出来!”
她喉咙抽动一下,眼皮有力眨动,眼中蕴含着如阳光般熠熠生辉的光芒。
泷光尚子一笑后,朝空摇杏也跟着轻笑,两人都意识到此时不适合讲不幸的话题。
“尚子,谢谢你。”
“不用谢,赶紧回去吧,但你一定要给我还回来喔!不然我脱你衣服!”
“嗯!”
望着离开的朝空摇杏,泷光尚子的脸上充满了骄傲的幸福与慈爱。
在即将离开的不舍中,如不愿吵醒即将沉睡的婴儿,她轻轻地关上门。
夕阳沉没在地平线以下,阳光的碎屑在天空中留下抓挠的痕迹。
朝空摇杏小步小步地走在柏油路上,海洋闪烁的光粼好刺眼。
她忽然小跑起来,直到胸中的情绪如猫挠般瘙痒,惹得她大步跑起来,想将那诡异的情绪甩在身后。
大口喘气,不耐烦地把挡眼的流海拨弄开,继续往家的方向跑去。
回到家,发现夕阳照在玻璃上,破碎成了万千金色碎片。
朝空摇杏长长呼一口气,擦去从下巴滴落的汗水,调整呼吸走进房屋。
掏出钥匙、开锁、脱鞋、穿鞋,走到楼梯口,上楼,来到杂物间,关门。
一整套动作没有丝毫迟疑,视线也没有落在其他地方一秒,如果大厅有一只溜进来的猫,她也不会知道。
杂物间的角落摆放着一台缝纫机。
朝空摇杏没去看椅子上是否有灰尘,直接坐上去,从袋子里取出件淡紫为主色调的和服。
——“这个袖口当初不小心被我撕裂了,你一定要当心穿。”
踩着踏板,睁大眼睛,细心地穿过线头......
光着脚踩上去,便能发出「嘎吱嘎吱」的机械声响,那是在漫长岁月的打磨下,流芳万世的声音。
终于有和服能穿的兴奋,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糅杂在一起,让朝空摇杏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母亲也一定能看见,但是......
已然逝去的人们都飞上了蓝天。
可为什么是我独自落下?无处可逃的知鸟岛就跟狭窄牢笼一样。
但这世上有无能为力的事情,有不管多努力都无法颠覆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一定是神明安排好的命运,如同顽皮的小孩无法反驳父母的绝对定义。
——正如我无法选择人生。
渐渐的,大脑如同机械踏板一样,越来越迟钝。
“呜呜......”
宛如风吹树洞的声响,从喉咙中发出。
「啪嗒」。
大滴的水痕,悄无声息地在布料晕开。
朝空摇杏慌慌张张停下裁缝机擦拭水痕,结果顷刻间,又一滴晶莹且饱含情绪的泪水落在和服上,创造出一大片水痕。
见紫色的布料在眼中染成暗灰色,朝空摇杏的心中慌张到不行,可泪水又像是漏水的管道。
她倏忽望向布料,那里早已被打湿的不见颜色。
“糟糕糟糕糟糕......”
因为是很幸福的家庭,所以不能染上丝毫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