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房这接风宴直到日暮方散。
沈举人已经有了醉意眼皮发沉走路有些不稳被沈瑾搀扶上马车。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这算不算是“双喜临门”?
等马车离了宗房沈举人缓缓睁开眼看了眼沈瑾道:“今科乡试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沈瑾闻言沉默了半响道:“若说四书儿子只觉得吃透了……可考场上变幻莫测具体结果能如何儿子也不晓得……”
沈举人也是打乡试过来的哪里不晓得其中竞争之激烈。尤其是在江南向来文风鼎盛读书的人多举业更加艰难。
“情分都是处出来了瑞哥如今还小你们兄弟之前相处的日子又不多。等你日后到了京中你们兄弟也要好好相处。”说罢沈举人便又闭上眼睛。
要是沈瑾十年、八年进不了京他说不得就要另想法子。
沈瑾心中纠结想要问一句为何同意将沈瑞出继不过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下。
沈瑞不出继留在家里能给四房带来什么好处?或许在长辈眼中沈瑞出继使得四房借此搭上宗族中最显赫的二房是幸运之事。
难道除了他就没有人想起孙氏?
孙氏嫁进四房小三十年做了那么多年的“贤妇”如今连亲生儿子的祭祀都享不了……
沈瑾错了张老安人此刻眉头皱成一团正在心里念叨孙氏。
二房大老爷、大太太怎么会挑沈瑞?他们不可能不知晓孙家底细那就是自己猜错了孙家的来历
张老安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对于远在京城的嫡孙真心实意地惦记起来。她自己是娘家嫡长女嫁入沈家四房为嫡妻自是更重视嫡出子孙。
之前不过是对孙家有误解以为沈瑞是祸根才心中生厌亲近不起来;如今既晓得这其中或有误会张老安人心中不无悔意。
听说沈举人父子回来张老安人就立时打发人去请了沈举人。
沈举人酒后见了风只觉得头疼。
张老安人却是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问道:“二房二老爷可提了入嗣之事?珏哥还罢他是宗房嫡幼子出继也就出继;瑞哥却是不同他是四房正嫡焉能过继旁人?那样一来四房不是断了嫡系香火?”
沈举人见老太太连一碗醒酒汤都不预备上来就唠叨个不停很是不耐烦揉着太阳穴道:“娘的心思怎么一会儿一变?年前瑞哥没进京时娘不是还盼着瑞哥去二房做嗣子?前些日子您也还念叨过今日心想事成怎么又变了心思?”
张老安人被噎的无语好一会儿方板着脸道:“你先前不是还怕旁人戳脊梁骨如今这是又愿意了?”
沈举人点头道:“这是旁人都盼不来的好事作甚不愿意?四房就这点家底贺五娘明日就要进门以后开枝散叶瑞哥能不同兄弟们分家产还能得了二房家产这是好事”
张老安人皱眉道:“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就为了后妻还没影的孩子就出继发妻之子你还真是好狠的心肠难道就半点不念骨肉之情?”
沈举人被说的恼怒没好气地道:“我不念骨肉之情?我有甚对不住瑞哥的地方?老安人倒是好意思说我当年将瑞哥安排在偏僻院子不许人给瑞哥吃饭的是哪个?老安人现下想做慈祖母是不是太晚了些?”
张老安人气得浑身直发抖瞪着沈举人道:“你这是在怪我?到底是谁宠妾灭妻坏了家中规矩?如今连郑氏都不稀罕你宁愿大归也不愿继续在沈家这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要说沈举人这一年最恨之事就是郑氏的离开。
原本仰他鼻息的妾室竟然大喇喇地破门而出这就什么事?
虽说并没有人当众就此事嘲笑沈举人可沈举人一想到郑氏风韵犹存就觉得自己头顶要变色。
郑氏连沈瑾这亲生骨肉都不顾念一心要离开沈家难道就是为了回娘家去看弟妹、侄子们的脸色?说不定自有旁的谋算。
沈举人心中有屎看旁人就也像屎连带着对沈瑾都带了猜忌。
“还不是老安人教出的好孙子撺掇郑氏离开归根结底不过是埋怨我没有扶正郑氏……孽种就是孽种欲壑难填嫡庶尊卑岂是能乱的……”沈举人冷哼道。
不待他说完张老安人已经喝道:“快闭了嘴真是黄汤灌多了你倒是什么都往外说……传到瑾哥耳朵里这父子之情还要不要?”
沈举人嗤笑道:“老安人说的这话我却是不懂我是他老子怎就骂不得他?难道就因他是少年廪生前程锦绣我这当老子还得巴着他不成?他要是真正的嫡长子我也就不说什么不过是小妇庶出我还活得好好的轮不到他来支撑门户”
张老安人见沈举人满口酒气越说越歪不由摇头叹气。
门外沈瑾捧着一碗醒酒汤面如表情地转身离去……
京城沈宅三房。
三老爷拿着一张房宅图纸笑吟吟地在三太太跟前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