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话︱在大源河畔迎战忍者(2 / 2)织田信长的日本战记首页

信长很没城府地回答,看上去很有将突袭的敌人当成聊天对象的没头没脑模样。

“刚好我不打不相识的那些山贼、海盗朋友,时常和我聊到伊贺或甲贺忍者的一些秘事。”

“……”面对信长没心没肺的反应,鬼蜘蛛竟然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应答。

无论如何,这都不像是一国少主遇到刺杀、尤其亲信被制住时该有的反应。

鬼蜘蛛甚至忍不住想:正常人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激动或愤慨吗?

“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潜入尾张是想要干嘛?”

信长似乎完全不了解当前置身的局势,居然还一脸好奇地发出询问。

“……你认为问了这些话,我就会回答吗?”

信长居然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接着眼睛一亮,露出一副自己终于想到了的表情。

“我觉得不会。既然是从伊贺来取我性命的忍者,怎么想也不可能就这样乖乖把主谋者供出来才对。”

在忍者面罩下,是鬼蜘蛛忍不住抽动的嘴角。

若不是信长刚才秒杀了四名围攻他的伊贺中忍,鬼蜘蛛还真的会把他当成一个大笨蛋来看待。

信长看上去岂止不伶俐、简直连目前身处的状况都还搞不清楚,令鬼蜘蛛不得不开口提醒。

“喂,你是织田家少主信长对吧?难道你没看到手下正危在旦夕吗?”

“看到了,那又怎样?”

“只要我的忍刀往上一捅、或往里一割,他不是下巴会被捅穿、就是喉咙被立即割开。”

“可怕!挺吓人的!”信长打了个哆嗦,“所以,那又怎样?!”

鬼蜘蛛被问得哑口无言。

信长岂止不太聪明,看上去更是完全没将部下的生死放在心上。

他那副往前伸直脖子的好奇模样,看起来简直蠢到了极点。

“所以如果你不想他死,那就拿自己来交换吧。毕竟这次我们也只打算取你性命。”

“这么说你打算杀了丹羽?”

“……”

鬼蜘蛛被这弱智的问题激得额头青筋毕露,信长一副认真发问的模样尤其让他受不了。

但似乎掌握了某种程度主动权的鬼蜘蛛,又觉得氛围有点不太对劲。

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此刻的氛围平静得有些可怕——

被制住、随时可能丧命的丹羽,并没有向信长动情喊出:“此事万万不可!”

站在信长身边的利家,正脸色铁青地瞪着鬼蜘蛛,并牢牢攥着打刀,但除此之外他并没其它动作,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身为两人首领的信长,更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和鬼蜘蛛像聊家常一样东拉西扯。

对数度涉险取人性命的鬼蜘蛛来说,这种平静相当不可思议、甚至还带着股难以预测的诡异。

就当他决心尽快结束这个局面时,信长忽地又开了口。

“如果你想取丹羽性命,那就动手好了!这样拖着实在太折磨人了。”

“?!”

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呆瓜信长,居然能用一副人畜无害的的表情和语气,说出这般残酷的话,令鬼蜘蛛不由得愣了一下。

在这短暂的分神间,信长已反手抛出手中的太刀。

他手中的太刀犹如坠落的流星般,在鬼蜘蛛面前惊鸿一现,一股椎心的刺痛便从心头泛起。

鬼蜘蛛本能地低头一看,惊愕地看到他的胸膛已被太刀贯穿,正当他试图用忍刀割开丹羽喉咙、同归于尽之际,利家却已掠到面前。

鬼蜘蛛最后看到的,是利家打刀那锋利的刀锋。

随后鬼蜘蛛脖颈被齐整切断,首级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在河滩滚落了好几下。

信长慢悠悠走到那首级前,低头的同时,以恶作剧得逞般的淘气口吻说:

“当然,若要取得丹羽性命,那你的刀得要比我更快才行。”

利家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便切断了束缚住丹羽的蜘蛛网。

丹羽拾起随蜘蛛网落在地上的信长打刀,和利家一同向信长走了过来。

丹羽发自内心地单膝跪地、以双手向信长呈上打刀后,信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及时地制止了他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如果再和我说什么谢罪,那我就要踢你们屁股了。”信长抬起右脚晃了晃,向2名小侍从威胁道,“道谢或道歉这些俗套也统统免谈。”

丹羽和利家相互对视了一眼,被规定既不能提谢罪、也不能感谢,他们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喂,说话啊!我救的难道是哑巴吗?”信长训斥道,“好歹要和我说说,你们俩从今天这2场突袭里学到些什么才行!”

信长的表情和语气并没经历太明显变化,但瞬息爆发的磅礴气势,却完全震慑住两名小侍从。

“如、如果不能变得更强大的话,就不能好好保护少主,反而变成被少主保护!那样就太辱没小侍从这个职位了!”

浓密的睫毛下,丹羽一双细长眼睛自责地盯着地面,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几滴汗水从挺直的鼻梁淌落。

“嗯,有这个觉悟,还算没白救你。”信长将太刀别回腰畔,将视线转向利家,“不过利家,你年纪轻轻,身手还挺俐落凶猛的嘛。”

虽然受到夸赞,可利家看起来却一点都不高兴,绵薄的嘴唇抿得紧紧地,浓眉大眼间尽是沮丧和懊恼的神色。

只有九岁,身高却已经达到167厘米的利家,看起来要比大多数同龄的少年都还要成熟。

他的脸小且长,轮廓立体鲜明,谁见了都说长大会有美男子风范,年纪虽小,论责任心与肩膀却不逊于任何十多岁的小侍从。

“喔,怎么了?”信长俯身用手指捏住他的下颔,将他的脸给抬了起来,“难道受到称赞不开心吗?”

“是!我一点也不开心。”

“怎么了?说来听听!”信长很感兴趣地眯起眼睛。

“如果刚刚我的速度能再快一点,就能赶到在河边被围攻的少主身边了。”

“如果刚刚我的剑术再厉害一点,无论少主还是丹羽就不用置身那样危险的境况里了。”

利家涨红了脸认真回应的模样,让身旁的丹羽、还有面前的信长视线都牢牢固定在他身上。

信长经历了短暂沉默,忽地抬起头“哈哈哈”地豪迈大笑起来,随即松开捏住利家下颔的手。

才刚历经两场险境的他,看上去有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痛快,仿佛完全没将先前的事放在心上。

“哈哈哈,有趣!好玩!”他挑了挑眉,一脚将鬼蜘蛛首级踢得老远,“就是这样,玩在一起才有意思。”

他笑着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骏马“夜风”,察觉到信长准备回城,丹羽和利家忙跟了上去。

“丹羽、利家。”

“在!”

“听好了,今天的事回城后谁也不许提起,更不允许告诉爷爷!”

“可是这么危险的事,少主,当真不要告诉政秀大人吗?”

“丹羽,你是不是觉得告诉爷爷,让他及时采取措施,才能防止类似的危险发生?”

“属下确实是这么想的。”

“笨蛋!就算告诉爷爷,也只会让他更加操心和忧虑而已!何况敌人本来就在内部,爷爷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

丹羽停下脚步,愣了一下后,才慌忙迈开步伐。

“少主,您刚刚说……敌人就在内部?”

“是啊。”信长不以为意地继续走着,“母亲的心腹女官郁央喜欢香道,尤其擅长施展‘若隐流’的花香,那种香气似有若无,却又带着一股清凉感。”

丹羽和利家都没有接话,他们都不晓得信长为什么忽然绕到另一个不相关的话题上。

“刚刚那个被利家斩了首级的鬼蜘蛛,他的身上……恰好就透着这股‘若隐流’的花香。”

“?!”

两个小侍从都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撼,同时心绪复杂地凝望着信长的背影,谁都不敢贸然接话。

“这下明白了吗?”信长以痞气十足的口吻轻笑道,“要取我性命的,或许就是我所谓的至亲也不一定。”

“若谋害我的人是母亲,那又当如何?就算把郁央给揪出来,她就会供出母亲是主使吗?”

“如果让爷爷晓得这件事,岂不是让他给急白了头?所以今天的事就是我们三人的秘密。”

信长的语气未曾有任何变化,依旧带着往常的干脆、明朗、不羁。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两名小侍从一眼,走到夜风跟前便洒脱地翻身上马。

“回去啰!”

只听信长一声轻喊,休憩了好一会儿的夜风,干劲全开地冲了出去,一下子就将丹羽和利家的座骑给甩在后面。

“少主,等等我们!”

利家带着操不完的心,在身后奋力策马朝信长追去,一旁的丹羽亦不遑多让。

对两名小侍从来说,这根本就是件足以撼动国本的惊天大秘密——

主公信秀的正室、少主信长的生母土田夫人,竟起了谋害长子之心?!

然而信长却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洒脱和淡然,只管策马一个劲地向前奔驰。

温热夏风拂动他的发丝,在他惬意望向前方的眼睛里,寻觅不到一丝伤感与失落。

恐怕整个尾张国里,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明确懂得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拼命试图追上他的丹羽和利家,看着远处信长那潇洒狂放的背影,却都觉得在夕阳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寂廖。

这名十四岁的尾张少主,在这个国家就仿佛外星人般的存在。

不被了解的孤单、又置身亲族的嫌恶和家臣的轻蔑当中,看起来蛮不在乎的信长,那被斜阳拉得老长的背影,此刻似乎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寂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