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宋昶摇着头,语气严厉,“必须得治,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医院里做手术。”
“其实,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宋康自顾自的说着,表情很是释怀,接着他又笑了起来,在自己的身上比划着,“都这岁数了,还要挨一刀,之后又放疗又化疗的,好人也得折腾废了,再说了,做了手术之后也活不了多久。”
“可是爸,这样硬挺着不行啊。”宋昶的语气开始变得央求,甚至是恳求,与刚才的强硬态度截然不同,“我去找医生,说什么也要把你治好。”
“不要去。”宋康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请求。
宋昶身子一顿,脚步也停了下来。
“宋昶,你刚才叫我爸爸了。”宋康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高兴地全然忘记了腹部的疼痛。
宋昶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爸,你没有听错,是我之前太过幼稚,我只看到事情的一个侧面,却误解您那么多年。”
“怪我,怪我没有及时说清楚。”
“但是现在你想让我真正的原谅你,你就必须得配合医生把病治好。”
“可是我真没事儿,不需要治疗,”宋康双手一摊,苦笑一下,“昨天我不还是好好的,而且我在医院里跟关禁闭有什么区别,我待不住的。”
“宋昶说的对,一定要好好治疗。”柳寒出声说,随后看了一眼宋昶,又转向宋康,“爸,你先好好休息,手术的事晚点再说,一定能治好的。”
宋康的脸色却变得严肃而认真起来:“我心意己决,你们别再劝我了。”
“可是会长……”孙博还是很担心。
“没有什么可是,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赶紧抓到李彪他们,然后捣毁贩卖幻迭草的集团。”
“爸,您放心,我已经抓到了假冒李彪的人,并把他悄无声息的关进了安会,而对于他的消失我已经妥善处理好,李彪根本不会起疑,所以你就安安心心的养病,抓捕李彪这件事就交给我们。”说完后,宋昶垂下头,他的眼中有泪闪烁。
此时一个护士走进了病房,看见宋昶他们,皱了皱眉头:“你们怎么这么多人在这里,会影响病人休息的。”
“啊,抱歉。”柳寒说到,“爸,那我们先出去,一会儿再来看您。”
宋康点了点头,众人向他告别后离开了病房。
他看向窗外,阴沉沉的,没有阳光,整个世界像是失去了色彩,那些不时掉落枯叶的树被笼罩在一层灰暗中,看上去毫无生机。
只是短暂的几秒钟,他的思绪又飘回来。他乖乖地挽起袖子,让护士测量血压。
护士量完血压和体温,开始输液。临走时护士又嘱咐了几句,他心不在焉的听着,不时嗯啊的答应着。
护士走后,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宋康一个人。
他缩进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输液管中泊泊流动的药液。
自己还不到五十岁,身体就不行了,是有些早了。他不为自己难过,既然是命运给他的,他也只能当成是礼物。
要死了。这个消息来的并不突兀,他几个月前就感到身体上的毛病了,所以死亡并不让他恐惧。
死并不可怕,他妻子当年殉情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跟着她一起死了,留下的只是一具驱壳。
对他而言,那是一种渴望已久的归途。
护士走后,柳寒走了进来,她守候在病床旁边,从这个角度望去,宋康好像不是当年那个神采奕奕的男人了,原来坚毅的脸庞也脆弱衰老。
她很敬重他,当年要不是他收留她,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爸,您一定早就知道身体出问题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柳寒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但被她忍了回去,只是轻轻吸了下鼻子。
“告诉你们,怕你难过们。”他看她眼睛湿润,“你看,爸爸最怕你哭。”
“那我不哭了。”
“还是哭出来吧,憋着怪难受的。”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逗我。”柳寒收泪一笑,包含着多少悲伤。“您为什么不听医生的话去接受治疗,这样可以延长很多的时间。”
在她眼中,宋康总是温和而严谨的,不畏任何伤痛,但这次他居然想都没想就投降了。
宋康垂下眼睛,叹了口气:“人的身体器官也是有寿命的,就算自己不得肝癌死,也会因为得别的病死,我不想为了争取这么一点时间,又是开刀,又是电击,又是插管子,就算是把人从鬼门关里面给拖回来,还不是一样躺在那边生不如死。”
“爸,我知道治疗的过程很艰辛,但我们只想让您陪我们久一点,再久一点。”
“医生说我需要治疗,可说句说实在的,那不叫治疗,对我来说这叫做折磨,躺在哪儿什么做不了,而且我不想……不想让我的身体受那么大的折磨,我更不想让你们在旁边看着,心里头更受折磨。”
“可是……”柳寒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中有泪在打转。
“就剩这一点时间了,我不想让大家难受,你看那些植物人躺在那边身不由己,我算是命好的了,我都还可以自己选择。我这一辈子过得很满足,只是……我还有些亏欠宋昶。”
“爸,再给他一点时间吧,他并没有真的恨过您,接受妈妈死去的原因,他还需要时间。”
“对,至少他现在愿意叫我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