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所言确是实情。”周慧焦急地盯着我手上的字纸,因此她也就没留意到我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皇上可否告诉奴婢,姐姐遗书上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在里面……提了两个人。”我死死盯住周慧的泪眼。
堆绣殿中,针落可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分外清亮:“慧儿,你可认识贺鹫?”
“贺校尉?”周慧即刻点头,“奴婢知道。他是刑太尉掾属,时常随太尉入宫。”
见我不再说话,周慧不由问道:“皇上,那另外一人呢?”
“另外一个么?……是你。”我哑声道。
“我?”此时周慧方才觉出我周身诡异的气息,她期期艾艾,不敢再问下去。
“皇上,可否让臣妾看看这封遗书?”一直没说话的皇后突然请示我道。
我捏住纸张的手指倏然收紧,停顿片刻递送到皇后眼前:“你是六宫之主,当然可以看。”
皇后对我露出多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接过去,垂眸读信。我则从旁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贱婢!”皇后勃然变色,“贱婢竟敢欺辱天家!速速来人将周慧关入暴室!”
“皇后……”我皱了皱眉。
刑蕙祯冲口而出:“皇上,似周慧这般冒认天家骨血,罪当赐死!”
我稳坐在席上,一动不动,悠悠开口:“皇后是想让朕颜面尽失吗?!”
我环视殿上诸人:“皇后、庄淑仪、周美人留下,余者皆退至殿外五十步远。”
崔修容不甘心地看了皇后一眼,只得行礼告退。一直坐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崔婕妤锦华跟在姐姐身后离去。
待崔氏姊妹带了女官侍婢退出之后,我命皇后把遗书交予周慧,淡然道:“你自己看吧。”
周慧懵懂点头,她接过好姐妹的遗书,匆匆看过。
“这不可能!”周慧一把摔开信,她踉跄到我座前,双膝跪倒,“皇上,你要相信慧儿!奴婢腹中,确是皇上的骨肉!温姐姐……她不会这样污蔑我!”
“所以,朕让你自己看,字迹可对?”
周慧身子剧烈颤抖,良久,她哭泣承认:“是姐姐的字迹!”
“遗书上说你在承幸之后,妄想晋位妃嫔,因此与时常随太尉入宫的贺鹫有染。得孕后恐事情败露,暗中在贺鹫的茶点里下毒,贺鹫回太尉府后不久便毒发身亡。”我轻抬起周慧的下颌,迫她与我对视,“信中所言,可是事实?”
凡是重臣贵戚,赏赐“内廷行走”,时常带领僚属出入内廷。虽然宫禁严明,但时日长久难免生出漏洞。熏风殿刚好位于西宫与内宫闱之间,用于接见或设宴款待外邦使节,时常有礼部或鸿胪寺的官员走动,因此成年男子出入其间,鲜少会被盘查。
周慧眼中的泪水簌簌淌落,掉在我冰凉的手上,让我只觉滚烫如沸水。
周慧迷蒙泪眸凝视我的眼睛,神情凄楚:“皇上不相信奴婢?”
我突然觉得无限辛酸,就在一刻钟前,我还曾问过她:“慧儿,你相信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