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羊年轻时觉得这个老太太放着福不去享,一个人在村里受罪,真是傻的可以。
如今他已知晓,金窝银窝,都不如自由的家更让人感到舒服。
在农村自然环境生长的人,很难适应城市狭小的环境,那样会将人憋疯。
李牧羊一路上回想着薛家嫂子的过往,很多原本想不通的道理,突然都想通了。
他突然想响起一首老歌:潇洒走一回。
他觉得薛家嫂子,就是这样,她这個老太太,其实活得很潇洒。
而他现在找这个潇洒的老太太,就是要去让她帮自己说媒。
李家村大家都公认的媒婆有两个。
一个就是上次在路上碰到的胡媒婆,还有一个就是薛家嫂子。
李牧羊之所以找薛家嫂子,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胡媒婆,更重要的是,薛家嫂子其实和林秀丽的娘家,有点亲戚关系。
具体就是,薛家嫂子一个女儿,嫁给了林秀丽一个堂叔。
算起来,这个老嫂子要比林秀丽大两辈呢。
这个年代人很看重这种关系,只要能扯上点,就会彼此都觉得很亲切。
很多时候,做媒就是要利用这点关系拉近距离。
李牧羊上辈子认识林秀丽后,正是通过薛家嫂子却说媒,才知道她们有点出了五伏的亲戚关系。
砰砰砰!
李牧羊扣扣黑漆木门的上的铜环。
薛家嫂子家的院子还算气派,毕竟当初几个孩子都在外面工作,若不是她拦着,说不定修得更阔气呢。
很快,里面就出来小跑的脚步声。
嘎吱~
门开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门口。
李牧羊看到少年,愣了下。
少年看到他,也是很意外。
“五达,你咋来啦?”
门里的少年叫李永忠,是李牧天的大儿子,李牧羊的亲侄子,也是李家下一代的长子长孙。
这孩子今年应该在读初三。
倒是个认真刻苦学习的孩子,可就是脑子笨了点。
不管多努力,最后都没考上高中,早早跟着父亲去做木工活了。
后来长大后,发展还可以,随着房地产业的兴起,他在大城市搞装修,后面开了自己的装修公司,赚了不少钱。
李牧羊正好奇侄子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就看到里面又出来个差不多大的少年,边走边问:“永忠,谁啊?”
“我五达。”
“哦,是牧羊爷。”
“你这么晚不回家,怎么还在这里耍,赶紧回去,不要让你达操心。”
李牧羊伸手揉揉侄子的头,笑着说。
“我这就要回去,我刚才在和龙龙一起做作业呢。”
“行。”
李牧羊点点头。
“咦,五达,你这么晚跑这里干甚?”
这回,换成李永忠好奇啦。
李牧羊笑笑,“大人的事情,小孩子问啥问,赶紧回去吧你。”
“还保密呢。”
李永忠也没多想,给后面的伙伴告别,跳出门槛就准备走。
“等等。”
李牧羊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塞给他,“路上小心点,不要掉进旁边壕里去。”
“不用了五达,这路我熟得很。”
“啰嗦啥,拿着赶紧回去,改天看你奶的时候,再给我带回来就行。”
“那……好吧,我走啦。”
李牧羊笑笑,看着侄子打着手电筒跑远了。
小道上的光影呼呼远去。
“牧羊爷,你找我奶吧?”
薛龙龙笑着问。
李牧羊点点头,“你奶没睡吧?”
“没呢,正在织布呢,我给你叫,还是带你过去?”
“一起过去吧。”
“行。”
李牧羊忘记薛龙龙是薛家哪个人的儿子。
他和这边的人也不熟,本来就隔得位置比较远,而且平时也不怎么走动。
况且,薛家的孩子们都在城市里,本来和家里的同龄人也很陌生。
他们的孩子,就更陌生了。
这个薛龙龙估计是在镇上上学,所以才能和永忠认识。
“奶,我牧羊爷来了。”
薛龙龙将李牧羊带到北面最后一个房门口,朝里面喊了声,然后回自己屋子去了。
李牧羊在房屋外面就听到里面织布机“吱吱吱吱”的声音,进去后,发现昏黄的煤油灯下,薛家嫂子正在坐在一个老式织布机前,慢悠悠地织布。
这种老织布机所用材料是棉麻。
棉麻早期是一种野生植物,后面人们发现它的皮剥下来分成细细的股,便能用来织布或者拧绳子。
非常细而软的里层皮就用来织布,外面粗糙的外皮就用来拧麻绳,就是那种做千层底的麻绳。
当然,即使是里侧的细麻,也不可能织出很细腻的布,它织出来的就是麻布,早些年还可以用于很多地方,例如人去世所谓披麻戴孝,发展到这个年代,就是麻布。
随着纺织工业进一步发展,慢慢传统的织布技术和材料也就被淘汰掉了。
估计全村就只有薛家嫂子一人还在织这种麻布。
地上堆满了碎麻和织好的布片,空间里充斥着棉麻粉尘,弥漫着刺鼻的特殊气味。
听到脚步声,薛家嫂子转眼看了眼李牧羊,慈祥地笑道:“羊娃子来了啊?”
虽然两人是一个辈分,薛家嫂子比母亲袁如凤年龄还要大,这样喊李牧羊,他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来找嫂子说个事情。”
“坐下说吧,墙根有个木头墩子,搬过来坐着就行。”
“好。”
李牧羊将墩子端过来,坐在薛家嫂子对面。
薛家嫂子的手没有停下来,只是抬眼,用眯成细缝的眼睛看了眼李牧羊,笑道:“愁找媳妇的事啦?”
都说老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李牧羊还没说话呢,就被薛家嫂子将他的心思看个清楚明白。
李牧羊有点不好意思,憨憨笑道:“是啊,想着年龄不小了,这事拖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