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天晚上长宁军就多了位赵百夫长,还是庞将军当着全军钦点之人。
按照惯例,在军营升官发财都需自己打拼,你能招揽五人跟随,便封伍长,十人就封什长,百人就封百夫长,五百上千就封都尉。
总之全靠自己本事,也有将军给予的例子,只是以赵正立这样单次击退两位契丹宗师,俘虏数十兵卒,远不及提升百夫长的理由。
长宁军上下近万人,约百个百夫长,近二十个小都尉,十个都尉,四个偏将,两个副将,一个将军。
他们无一不是在战场拿命换来的头衔,靠本事拉起的队伍,然而那赵正立仅仅单次出征就得到他们数十上百次的险象环生功绩,自然多数兵卒不服,更多还是忌惮朝廷赋予他的爵位,故而形成当面客气“小都尉”,背后唾弃“走后门”的情形。
赵正立如何看不出手下兵卒的阴阳脸,他也懒得计较。
若有人感敢无视他的威严,那么就入乡随俗,单挑群殴,杀敌杀寇,最后数人头。
——
契丹营帐。
虎皮靠椅上侧坐着白须白发的山羊胡老人,高大骨骼略显消瘦,神情肃然而不显老态,那浓眉俯视着帐下俊俏青年。
青年低首单膝跪地,便是如此,他那风姿依旧绰约非凡。
青年旁边还跪着魁梧大汉,裸露双臂古铜皮肤,轮廓分明的脸颊冒出浅浅胡茬,愈发显得刚猛。
只是那刚猛壮汉此刻如寒蝉那般打颤。
两人正是从岢岚山逃回的耶律鹤与大贺罗汗。
虎皮靠椅之上则是契丹第一国师耶律啸,从另一个层面讲,更是耶律鹤的父亲,他肃然神情扫过两人,用极为平淡语气说出最具威慑的话:“再给你俩一次机会,领兵两千南下黄嵬山切断长宁军与代州联系,届时再让完儿领军一万攻下雁门关,可有把握?”
一直低首单膝跪地的青年文言疑惑抬头不解:“父亲为何舍弃西线一马平川的南攻庆国,若与西夏左右配合,即便庆国做足准备也很难抵挡我们铁骑南下,东线代州高山险地,似乎对我军更不利啊!”
耶律啸捋着山羊胡:“庆国有句古话,兵贵神速,出奇制胜。他们在西线做足准备,而代州山地复杂只有一军把守,若出一支奇兵迅速占领,咱们便可俯视庆国河东河北两地,等庆国反应过来,咱们便可用少量兵力抵挡他们反扑,战略上自然主导。”
耶律鹤豁然顿悟。
一旁大贺罗汗眼神闪过凶光,那是急于将功赎罪的激动。
耶律鹤突然补充:“如此,西线更应该掩护东线占据雁门关才是啊!”
耶律啸跟大贺罗汗同时露出疑惑。
他站起身子分别指向东西两线:“声东击西!”
——
夜晚
河东路西线横谷寨火山军营。
年过中旬的统帅葛洪亮正挑灯细观地图,长时间忙碌不修边胡略显油腻,他那蓬松长发被随意盘在头顶。
如此专注正在为河东路八军部署战略。
身为庆国北部六狮之一,又从十国纷争杀出,其战略手段自然敏锐,他需要在护住庆国疆土的前提下借敌人之手消除一位叫赵正立的后生。
这并非他的选择,如果说朝廷党争让他赵正立死,葛洪亮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走近副统帅姚绪达,那么就必须死,且死法自然,给予他一定军权,再支配前线对敌,是良策之一。
换句话说,那拥有上轻车都尉官衔,百夫长实权的赵正立成了两军对垒葛统帅的一杆长枪,还是不担心折损陨落的那一杆。
此计划也是朝廷表面赦免赵正立,追封四品爵位的真正用意。
这几日葛洪亮在监视长宁军赵正立的同时,也从暗探得知契丹方向一直处于修整阶段,顶多派些小队不断干扰边境,按理说契丹游牧居多,粮饷不足,大军集结应该速战速决才对,迟迟没动静最是可疑。
夜已过了子时。
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忽听哨塔小兵急敲擂鼓响锣。
葛洪亮紧皱的眉头惊呼:“夜袭?”
与此同时他抓起长枪夺帐而出,直冲临时城墙之上。
城墙火山军已集结到位,弓弩投石早已问候多时,兵卒们井然有序忙碌,对此早习以为常,偶尔能听到老兵唾骂宣泄声音,只是都随着葛统帅临近而消失。
葛洪亮甩着盔甲软胄,握着腰间蝴蝶花纹腰刀,朝火山军最前线的将军打扮的男人喊:“章忧平,送来多少蛮子?”
指挥战斗的男人扭头回应:“统帅,五百上下。”
随即又补充:“这些蛮子只在远处晃悠,全部轻骑挥鞭骚扰,似乎没攻城袭击打算。”
不足一刻钟,河东路西线另外几军皆有探子来报,各军驻扎营地都有契丹骑兵夜袭。
与此同时,距防线五十里开外有大批军队靠拢庆国,这是两军对垒数月以来第一次大规模挪动。
庆国河东路众军登时绷紧心弦,战斗一触即发。